此刻,白辰的左脚轻踩竹枝,双手抱臂,以一种极其慵懒的姿态半倚在被压成弓形的竹竿上,那双隐藏在帽檐下的眼睛正透着冷冽的寒光漠然注视着前方。
---这畜生,皮糙肉厚,抗揍的能力似乎又增进不少。----
不远处,月光下,灰衣人的眼睛变得异常猩红,粗厚的嘴唇开始不断扩大成圈状,逐渐露出锋利的獠牙,举手抬足间他将身旁的一排竹枝连根拔起,然后猛烈冲向白辰。
白辰未动,脚未动,手也未动,手指却在微微划动,随着手指的起伏,天上月似有银辉洒落,勾起丝丝点点,汇聚在白辰的食指上。
灰衣人来势汹汹,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眼看那错落的竹枝便要戳上白辰的眼睛,就在此时,白辰开始动了:那压向竹竿的左脚仿佛蓄势已久,一个借力,白辰的身体便腾空而起,如敲响一道美妙的音符,漫步空中,转体来到了灰衣人的身后。
灰衣人一击落空,拄着竹枝回头便来了个横扫千军,可惜,除了簌簌而落的竹叶,迎接他的还有白辰的指尖,此刻,如同冰锥似的指尖已重重按压在灰衣人的眉心之间。
顿时,流光四起,如掬起的一捧月光纷纷散落人间,月中有宫,孤而寒,冷如霜。
灰衣人仰天长啸,愤怒的舞动着手中的竹竿,那些被白辰指入的“月光”如千年冰封的寒潭之气,透着让人无法忍受的煎熬,仿佛随时便要将人迎入另一个世界。
白辰清楚,如此一击并不能全然带走这头畜生的命,但他知道自己需要给它一个机会,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
他就站在那,嘴角依旧叼着根芦苇,他在等,等那头畜生彻底沦陷。
月光下,灰衣人颤栗着,那些萦绕在全身银白色的“月光”正像一根根刺入骨髓的铆钉,让人痛彻心扉,那双火红的眼睛亦因难言之痛逐渐有了一丝淡化的痕迹。
这时候,白辰终于忍不住开口:“果然,还只是个未开灵智的小畜生,枉费了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既如此,便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言尽,那双压在帽檐下的双眸微微抬起,露出冷冽的寒光,同时,他的右手朝天而举,在空中比划出一条蜿蜒的曲线,霎那间,苍穹之处有那无数缕银白色的月光如同一缎流淌、飘逸的彩带纷纷下坠,落入那五指曲张的食指之中。
汇聚成集,白辰大喝一声:“凝!”在其身前,逐渐幻化出一轮弯如柳眉似的“新月”,那是月中之魄,亦是月中之魂。
白辰挥手间轻轻弹指,一轮“新月”便如天斩之刃朝着灰衣人的头颅重重劈下。
灰衣人避无可避,不出意外地,那轮月如切豆腐般沿着他的头颅一刀两断。
白辰转身,没有任何表情,被风掀起的长衣里那道身影显得有些孤寂,他举头望天,随即微锁眉头,天边那轮明月不知在何时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染红的云幡。
同一时间,身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狂吼声,几乎被劈成两半的灰衣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膨胀,那道撕裂开的缝隙竟神奇般地愈合了,原本正常人的躯体转瞬间被拔高了数十尺,破碎的灰衣里挣脱出一个巨大的头颅,露出如钢刀般狭长锋利的獠牙,浑身如刺般的黑色毛发焕发成了铁甲般的棕皮,巨石般的手掌正不停锤动着地面,脚掌踩踏间,成片的竹枝排山倒海般轰然倒塌。
白辰的眼中呈现出一头足足有五人高的庞大妖兽,那是一头奇壮无比的棕熊。
此刻,那双碗大猩红的眼睛里除了地面上那只渺小的人类,再也容不下其它。
兽化后的熊妖如同一头嗜血的怪物,开启了疯狂攻击模式,巨石般的铁掌朝着白辰的方向沉沉拍下。
一个闪跃,白辰侧身躲开了,紧接着那条如墩柱般粗壮的大腿如泰山压顶般轰然而至。
白辰飘然而退,接踵而至的是无数个榔头般坚硬的拳头,白辰一退再退,地面上裂开无数条大小不一的裂缝、沟壑,飞扬的尘土掀起一层层黄色的迷雾。
风渐止,叶归尘,滚落在竹旁的白辰单手俯撑地面,嘴角掀起一弧悠长:有意思!
他口吐芦苇穗,站起身来,右手勾起一把银刃,旋在指尖、手背翻转如飞。
熊妖在发现自己的拳头并未对眼前的“蚂蚁”造成丝毫伤害后,愤怒的咆哮着,身体像一面巨大的铁墙横冲直撞过来;它的身体虽然看似显得有些笨拙,但它奔跑的速度却委实快的惊人,眨眼睛,便来到了白辰的身前。
当那只巨掌再次铺天盖地笼罩而来,白辰的身体亦如一道闪电拔地而起,“银,我们上!”
随着一声轻唤,这把银色的短刃发出嘶嘶嗡鸣,视作对主人无言的回应。
刀起,擦在尖锐的巨指之上,划出一道璀璨的火花;白辰身形如魅,刀光再起,化作无数条穿梭自如的“流光”,不断围绕着妖兽巨大的身形俯冲、刺杀。
熊妖的手臂在空中疯狂挥舞,那两根巨大的獠牙如同一把坚硬的钳子不时在空中拦截、合围,势要将眼前的“蝼蚁”夹成肉泥。
那些被刀锋刺中的“毛发”竟毫发无伤,如同一副无坚不摧的甲胄,后退数丈的白辰忽然笑声斥骂道:“银,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的前身是不是真的就是条虫子!”
被白辰取笑的短刃“银”,刹那间光影斑驳,溢出万千流彩,交相辉映。
“你这工作态度,可一点不随我啊....”
白辰轻抚刀身,微一弹指,短刃如同一束流光飞驰而去,左右上下朝着妖兽猛烈突刺。
不消半炷香的时间,熊妖雄厚的身体便挂上了星星点点的无数映红,那些坚硬如铁的数撮皮毛也被齐根斩落,身后,数片竹林亦被刀光所迫,哗啦啦齐声倒地,刀过竹解。
伫在一旁的白辰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由感概万分,这畜生的皮毛当真硬的可以,暴起的“银”竟未能顺势将其斩杀,此时高悬在空的月早已不知所踪,如若不能速战速决,对“银”的消耗实在太大,有点不善喽。
就在白辰思忖间,那头被刀光缠绕、折磨不止的熊妖突然倾身落地,四脚踏足,不管不顾地朝着白辰的方向急速狂奔。
这会儿,这厮算是开了窍了,知道破敌万千,不如擒贼先擒王,当真难为这畜生了。
白辰指尖上撩,一个手势,收回短刃,与余光处瞥见妖兽眼中的那抹赤红正悄然褪去。
熊妖已近身,发狂似的朝着白辰胡拍乱砸,白辰只顾躲闪,手中之刃依旧旋转如风。
顷刻间,周围已被妖兽“拳打脚踢”出数个偌大的窟窿,它的气势依旧盛气凌人,只不过手脚的速度却在逐渐变慢。
终于,在一空隙间,白辰寻到了一个机会,在熊妖拍下巨掌的一刹那,他的整个人像一条挺立的直线扶摇而上,高悬半空,朝着熊妖的左眼猛烈刺去。
熊妖收势不及,无法腾手,那把银色的短刃正中眼球,顿时,血涌,肉糜,嘶吼。
白辰没有拔刀,任由“银”剜肉割皮,高空之中,那些肆意喷溅的鲜血不招自来,丝丝细细尽数汇集渗入寒气逼人的刀面之中。
熊妖剧烈挣扎着,成片的竹林被它庞大的身躯尽数压倒,摇摇坠坠,右眼的炽红已消退大半,它使命想要拔出插入左眼的短刃,却由衷感到无能为力,此刻的“银”就像一柄嗜血的魔刀,对方越想摆脱束缚,就越想将其的眼球搅的稀巴烂。
白辰微吐一口浊气,他太了解“银”了,不消片刻,这头兽妖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似乎总感觉缺失些什么?是否自己太过敏感了?
天边,云蒸霞蔚,那轮红并未消散,反而愈发浓烈,遮住了半边天幕。
正逢此际,那头原本已精疲力竭、奄奄一息的熊妖突然扶地而起,那双毛披如钢的巨掌仿佛得到了某种魔力,开始用力拉扯短刃,寸寸推移,直到最后一声怒吼,连根甩出。
霎时,熊妖的左眼如被堵住的枪口,朝夕间有了发泄的源头,鲜血喷涌而出。
此刻,“银”已回到白辰手中,他有些不解,这算是“回光返照”前最后的拼命吗?
然,接下来的事却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
熊妖直立,左手握拳搁在胸口,右手伸出巨掌往自己的左眼伤口处不停拍打,空旷的竹林里顿时传来一阵阵复有节奏感的剧烈敲击声。
随着每一次的拍击,那些向外扩张的鲜血便开始以微小的速度缓慢回陇,那只淡化的右眼亦多了几分赤红。
从头至尾都未曾将熊妖真正放在心上的白辰,终于显露出一丝动容,深邃的眼眸中透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情。
在那几千里之外的戈壁,有一处人迹罕至的荒漠,荒漠下埋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那是一个深渊,底下暗藏着无数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未知与恐怖。
“超速再生?不可能的,那三教封印岂非真如页页薄纸那般儿戏!”
熊妖依旧机械式地拍打着左眼,鲜血也逐渐在回笼,只不过那被剜掉的眼珠似乎未能如愿以偿,难以复原。
少顷,白辰收回短刃,随即幻化成一柄火红的猎枪,“看来,只是个盗版的伙夫!”他举枪,准备送其上路。
与此同时,天边,暗沉如血的云层渐渐消散,云的那头偷偷溜出了一轮皎洁的新月。
新月之上,苍穹之巅,有一把飞剑如一卦星河,俯冲直下,绕过竹林,朝着熊妖的脑袋齐声划过,那就像是切西瓜的声音,“嘎嘣”一声,瓜裂了,脑袋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