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稀薄,长水街一片孤寂,前几日的凶杀案让这条原本就不热闹的街道变得愈发冷清,街道上除了不时飘零的落叶,只有几条流离失所的野猫蜷缩着匿身于街角的垃圾堆旁。
秋风起,街头忽然出现了一个老人,衣衫褴褛,佝偻着腰,举着一杆火钳朝着周边的垃圾堆不时翻找着有用的废弃物。
他的脚步十分缓慢,似乎还带点跛,到了他这个年纪,似乎每多走几步路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就这样走走停停,环绕着整条街近半个时辰,老人拎着的塑料袋里却始终少有收获。
终于,他靠在了三岔路口的灯柱下,似乎想要休息片刻,又似乎准备养精蓄锐。
黄色的灯影下,须发灰白的老人没有传来沉重的喘气声,只有平衡稳定的呼吸声。
此时,那双被鹤发银丝遮掩住半张脸的眼睛,哪有半分沧桑衰老的痕迹,相反,简直锋利无匹。
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该有的神态,尤其是那双手,干净、平稳、五指紧实、握钳松弛有度。
他将整个人缩紧在破烂的麻衣里,眼神流转间不停环顾四周,耳畔边悬挂着一个黑色塞子,塞子里填满的不是耳屎,而是一个女子断断续续的声音。
“青大,一切OK,我和Π现在....万人骑这边,这里的地形....信号太差..ΠΠ”
随着女子最后的怒斥,声音戛然而止。
没错,眼前的老人正是mix队长古长青,或许是出于职业习惯,像这样的造型在他的人生中有太多次的先例,但伪装成“老人”还是第一次;这还要归功于擅长易容的薛盼盼,没有她精灵古怪的想法,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有一天当他年老体衰之时是否也像今日的老人一样那般真实。
古长青十分清楚,“九州路”上的那条月亮街,人山人海,很难掌控准确的方位。
因此,他将勘察和盯梢“九州路”的重要使命赋予了他们俩,因为他十分清楚,倘如连薛盼盼都无法跟踪怪物的定向,他去了也只会徒增枉然。
现在,古长青的心已静的有些可怕,连被风卷起的落叶在空中作360度旋转时所产生的摩擦声都“声声入耳”。
他等待的时间已足够长久,但他必须耐心等下去,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最关键的时刻很可能马上就要来临。
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在对方毫无防备的状态下给予对方最沉重的打击,如此方才能减少因此事而引发的一些“疯言疯语”。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晚,它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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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了,长水街本就飘零的灯火变得愈发稀少,在那屈指可数间,有一座楼的灯火开始不停跳闪着黄色的炽光,紧接着楼下的路灯亦如此,最后延伸到三岔路口边的那道灯影。
不知何时,风开始变厉,吹鼓的捆绑在栏杆上的几面旗帜猎猎作响,下一秒,风,骤急,卷起一股沁骨的阴风,惊得垃圾旁的几只野猫纷纷落荒而逃。
古长青全神贯注,蓄势待发,握钳之手隐隐透白,双脚齐开,合正一马步,整个人稳如泰山。
暮然间,路的中央浮动扭曲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没有驻留,瞬间便又消散如烟。
古长青微感诧异,这畜生似乎又进化了,他将手中铁钳抛向那道影子消失的地方,随即身形成弓,手脚如蓄力已久的弹簧,顺势便要飞奔而去。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古长青腾在半空的手脚似乎开始变得有些停滞,紧接着他的心也开始跟着下沉,凉飕飕的,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正徘徊着萦绕到他的脑海之中。
瞬间,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巨大压力,他的身后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正控制着他的身体,渐渐蔓延到他的大脑......
他就像是被定格在画面中的标本,根本无法动弹分毫,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可以自如。
他挣扎着,无奈的朝着头顶方向望去。
夜色里,微弱的月光下,一道影子正不断跳跃在高翘的屋檐上,身形如魅,转瞬即逝。
下一个转角,高墙之巅,披衣如桂,一顶拉风的牛仔帽,一柄火红的猎枪挂腰间,翻身而跃,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
随着影子的消失,古长青的眼睛也从开始的透亮逐渐变换成了暗沉,几十年未见的故人,却以这样的方式,只可远观不可近闻,他想朝天狂叫,却发现双唇紧闭,比哑巴还不如。
他开始有了一丝沮丧,继而内心深处荡气了一丝涟漪,那是一份挣扎在绝望和希望之间的勇气和信心。
便在此时,冥冥中似有一道闪电凭空劈裂,顿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然后,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好像可以动了。
但是,他的双脚并未停滞在半空之中,而是整齐划一站在了灯柱的位置,旁落,那两只被风“拐跑”的野猫正小心翼翼地低头觅食着,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回归到了原点。
倘若不是太过真实,古长青都要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传闻中的“黄粱一梦”,有诗云:
“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极无根本归尘!”
是不是梦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抹突如起来的悸动,仿佛历历在目却又无从勾勒。
他下意识地猛然回头,除了微弱的余光点点散落在那深邃的黑暗之中,其它什么都没有,连风的声音都已消失不见。
古长青徐徐走向黑暗深处,于某处止步,依稀挪开双脚,扎一马步,朝着点点星光之处出拳不止。
一通“疯魔乱舞”拳路之后,古长青顺势收了拳风,背后,伸手不见五指之处有那“乒乒匡匡”砸落于地之声,不绝于耳。
“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这难道就是一场梦,可.....”
古长青稍稍平息了内心掀起的那丝波澜,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值得他去想,那道影子。
近乎三十年未曾相见了吧,曾经亦是出生入死的故人,与人世间了无音讯,固然万分怀念。
诚然,古长青此刻再行追击未必不能赶上那头畜生,只不过已不必,他相信那个悬挂一柄红色猎枪的男人绝不会让他失望的,因为他有一个让“蛇鬼牛神”皆闻风丧胆的名字——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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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四季常青的竹林里,一个全身笼罩在夜色里的灰衣人正大口喘着粗气,借着月光,你能发现他的四周东倒西歪地“躺着”无数棵郁郁葱葱的青竹,他已感到有些后继乏力。
倘若不是被人追赶,倘若自己可以轻易嚼碎对方,那么,现在自己就应该躺在长水街的马路上,毫无顾忌地进食着那些属于自己的猎物。
他开始显得有些暴躁、狂怒,他仰天长啸,震的整片竹林瑟瑟作响,昔日他是猎人,如今却沦为他人猎物,不可饶恕,他已决定不再躲避。
昏暗的月光下,灰衣人的眼睛开始化为炙热的“火焰”,那双布满黑色长毛的手臂如两条长满荆棘的铁树,根根刺立,尖锐如刀锋。
夜,无弦;风,瑟鸣;竹林深处,无数竹叶如泉涌般的潮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下一秒,灰衣人举目向天,天空中,一道深黑色的影子从天而降,如一枚旋转的陀螺砸落凡尘。
灰衣人踏前一步,双脚左右开弓,两手交叉,成环抱之态,做一防守抵御的姿势。
陀螺里,那道风驰电掣的影子犹如一张蓄力已久的弓弦,微一拉力,便会爆射而出。
同一时间,那道如电钻似的双脚轻飘飘般的踩落在灰衣人的手臂之处,犹如蜻蜓点水,却掀起惊涛巨浪。
顿时,灰衣人被这股没来由的力道震出数丈之远,又来!这已是今晚不下十次以同样的方式搞得自己灰头土脸。那些如钢针般坚硬的刀锋未能刺进对方分毫。
林下,陀螺已不再是陀螺,而是一个人,口衔芦苇,头顶灰帽,风乍起时,腰间一把火红猎枪恍如枫叶。
这世上除了那位传说中的猎魔人,又有谁会在这月白风清的夜色里将原本荒凉的竹林染尽霜华与归尘。
不错,他就是白辰,亦是人间最后一个猎魔人——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