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多还是喝酒的。”
傅九曲这么道了一声,接着说:“不说这些了,听我说这么多怕是已心烦了吧?既然答应了替你做两件事,少侠你便说出来吧。”
李长风笑笑,竹椅原先是凉的,这会儿渐渐温了起来,虽是半夜,但点着烛台也不黑,倒颇有些秉烛夜谈的味道,李长风挺喜欢的,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来,笑道:“其一,想请员外替我寻一好的郎中。”
傅九曲点点头,心思寻思着到底是这少侠受了伤,还是何人受了伤,只是他是没发问的,略显年轻的脸上一本正经,好似真就心无杂念,什么都没想一样,倒是怪好笑的。
李长风伸出了第二根指头来,脸上仍是挂着笑,身子向后依靠过去,靠在了竹椅上,身子摸索了几下,怪舒服的:“其二是我包袱被蟊贼窃走了,还望员外能帮忙寻一寻。”
傅九曲还是点头:“是趁着城门未开给你寻来吧。”
李长风直笑着夸他聪慧,傅九曲摆了摆手,这哪儿是什么聪慧,不过是活的久了,见识的也多了而已。
要说聪慧,还是那秀剑坊的嫣然姐聪慧,当时明明也大不了自个儿几岁,却像个娘亲一样照顾自个儿,而自己倒反像个泼猴子,就跟自家那傅良无甚两样,成日憨头憨恼的,只惹的嫣然姐发小。那时竟还觉得是好事,还特地去做些蠢事,现在想来也是好笑。
脸上挂着一丝笑,傅九曲心情大好,起了身便朝着李长风一抱拳:“这位少侠,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李长风见了,也匆匆起身,这儿是傅府,是这傅九曲傅员外的地盘,哪有主人站着了自个儿还坐着的道理?李长风虽是懒散,但也懂这些道理,只是他一边的李四就不懂了,李长风也懒的跟李四挤眉弄眼,自个儿站起来就好了,谁还管的了别人。
傅九曲跨前一步,把李长风摁了下去,自个儿只是笑:“少侠坐着就好了……啧啧,负着两柄剑,端是潇洒的很。”
李长风对着奉承很是受用,连连点了几下脑袋,也是没脸没皮的,李四是这样想的,傅九曲不这么想,他说是潇洒,就是真的潇洒,比起那个拿着竹马竹剑,憨头憨脑的孩子,的确是潇洒多了。
李长风虽是坐着,还是一抱拳,倒有些不伦不类的模样,脸上还挂着笑:“员外有何相求?”
傅九曲一听这话,也不扭捏也不作甚,直把自个儿心里话讲了出来,要论没脸没皮,当真还是这傅九曲更胜三分:“后日便是我的五十寿辰了,都想让少侠也来参加,少侠意下如何啊?”
这话一出,李长风本是想答应的,只是想到了陈小蕊,那妮子归心似箭,怕是不想在这城里耽搁了,只好摇了摇头:“实在抱歉了,在下还需赶路,这寿辰……就免了吧。”
傅九曲嗯了一声,面色不变,似是早有预料,便道:“这会儿已近天明,想找着怕是难的很,明儿个我就唤人紧闭城门,直到找着为止,少侠意下如何?”
又要封城了?李长风心里想着,这往日里没几次能遇上的事,这都遇上两次了吧?有权真好,想封城就封城,比自个儿潇洒多了。
傅九曲又道:“赶路没辆马车怎么行?只要少侠同意了,我便吩咐辆最快的马车。”
李长风这会儿是心动了,只是仍是想到了陈小蕊,只好瞧着傅九曲摇摇头。
傅九曲心头一惊,双手抓住李长风的手:“少侠可是不答应?”
李长风摇了摇头:“不是,只是的问问一友人的想法,才能给傅员外你一个答复。”
傅九曲这才放心下来,坐回了竹床上,酒没了还有茶,傅九曲早早便吩咐下人泡了一壶香茶,这会送上来了,仍是斟了三杯,自个儿喝了一杯,这茶口感颇好,唇齿留香,的确好喝。
他道:“少侠还有友人?那不妨将他叫来,一同住在我傅府,不碍事的。”
李长风谢过了傅九曲,也喝起了这茶,只喝了一口,就赞不绝口起来。
傅九曲啧啧称奇,这会儿已是有些累了,双手撑在竹床上,若非还有人在这儿,怕是已经躺上去了,傅九曲不拘小节,却不至于不讲礼数,不过还是问:“少侠也懂茶?”
李长风又抿了口茶,那架子,颇有几分懂茶道的样子,闭着眸子感受茶的香醇,答道:“以前懂,以前我也是喝茶的。”
傅九曲疑声问道:“那怎的改喝酒了?”
李长风只是抿茶,一言不发,傅九曲也便不再追问了。
傅九曲已是传令下去,封了城门,不让任何人出城了,他在这滨乡郡已是住了许多年了,这些年的口碑都很是不错,不少人都夸傅老爷深明大义,只是不知今日封城之后百姓们会不会变了话头,改了风向,但这些都不管了。
自己喜欢江湖,一直都喜欢江湖,小时候削了把竹剑,就觉得自己拥住了整个江湖,长大了才知道,是江湖拥住了自己。
后来自个儿挣开了江湖的怀抱,去经起了商,有了小成绩,也娶了妻子,生下一男一女,男的已经是滨乡郡县令了,吃的是官粮,自个儿不必操心了,要操心的就是这个小女儿了。
万一自个儿驾鹤西去了,她能照顾好自个儿吗?她吃得饱吗?穿的暖吗?会不会遭人欺负啊?
要操心的多了去了,就当是他再回到小时候一回,再任性一回。
五十大宴之后,他就不再是曾经持着竹剑就仗剑江湖的少年了,他是傅家的家主,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叹了口气,傅九曲望向了李长风:“少侠明儿个无甚么事吧?”
李长风不知傅九曲问这做甚,还是如实答道:“无事,傅员外有什么事吗?”
傅九曲搓了搓自个儿的手,笑了笑,不像个员外,倒想个小贩:“明儿个若少侠有空,能否带小女去耍个一日?”
李长风讶然道:“这是为何?”
傅九曲道:“我也想了想,会不会逼她逼的有些太紧了,至少明儿个让她出去玩玩,只是她一个人实在不放心,还得有劳少侠了。”
李长风应允了下来,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倒是傅九曲内力最低,先承受不住了,送了客。
待到李长风和李四走了之后,傅九曲这才踱步至自个儿书桌前头,探出手来下书桌下头摸索,最后取出了一柄铁片剑。
铁已经绣了,原先青翠的竹子也蜡黄了,只是上面带着一股江湖气。
傅九曲将他配在了身上,至镜子前扭着身子,顶着花白头发的脸和个孩子似的,笑的合不拢嘴。
好俊的剑,好俊的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