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引来送往，一直忙活到夜幕降临才算打发走了村民和领导，其中还有不少已经回去了，又提着芝麻，茶叶，腊肉什么的，往陈辉家送的。
小小的一件堂屋，居然都快要堆满了。
还有不少李兰开口借钱，但是没有借到的人家，几乎都派了主事的过来道歉，说自己有眼无珠，以后要有什么什么事情，只要开口保证办好。
对于村民们不借钱这一点，陈辉和他母亲一样，对这些人也挺理解的。
大家过得都不富裕，手头紧巴巴的，要拿钱给你们孤儿寡母搞复读，一般人是没这个胆量，所以两人也只好好言相劝，要大伙别把这事情放心里。
李清清也一直在陈辉家里帮着端茶倒水的，临走脸饭都没吃一口，被她爸叫了好几次才走的。
李兰晚饭的时候，还破例喝了口酒，看得出来她十几年来都没这么高兴过。
陈辉倒是依旧和往日一样，给娘打了洗脚水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成绩他早就知道了，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地方，至于县里那些领导，他也应付自如，虽然没有见过大世面，但是他生性就天不怕地不怕，一个县委书记，不至于让他有多紧张。
唯一让他感到有些兴奋的是，今天刘书记说了，水渠的款项马上就要下来了，加上县委捐的，一共一万一了，这样这房子可以装修一下，可以买不少鸡崽子和猪崽子回来，还可以起个大点的猪笼。
要是预算得没错，弄完这些，一年的学费肯定还是可以剩下的，这样他也可以顺了母亲的意思，去读个大学了。
“嘣嘣！”
正躺床上想着事情，李兰轻轻敲了一下门，陈辉忙起身去把门给开了。
“妈和你说说你爸吧。”
李兰今天喝了点小酒，人又高兴，居然跟陈辉提起了以前她从来不会主动说起的父亲。
“恩。”
陈辉点了点头，说实在的，十几年，除了知道他爸是个神棍，家里成分不好受了批斗，还有那留下来的几本相术，他对这个从未谋面的父亲，知道的可是少之又少。
平日他也从来不会主动去问，怕她妈伤心。
“你爸老家是申城的。”
李兰坐到陈辉的边上，脸上微笑着，像是在回忆一件许久以前的往事：
“那年村里粮食收成不好，你外公就去山上打野猪，打了我们去县城买，刚好路过了县里一个大户人家，当时你爸就被那个大户人家请来治病的。”
“我爸还会治病？”
“你爸可不但会治病，看相啊，看风水啊，测字啊，那可都会的。”说起自己的丈夫，李兰依旧一脸的骄傲。
这些陈辉并不觉得奇怪，他爸本来就是个相师，但是他们两个相遇居然是因为给人治病，还是让陈辉吃了一惊。
“你可别不信，你爸用那个针，扎啊扎，本来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居然马上就好了，大家都说是你爸用针扎走了鬼怪。”
“《鬼门十三针》。”
说到父亲扎针，陈辉终于了然了，这气流出现以后，相术和风水他是日易精进，就是这个《鬼门十三针》他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这乡下也没有人让他来扎一针试着玩嘛……
“你爸那时候年轻啊，长得啊，就跟你现在样子一模一样。就这么几下，手到病除，把那些人看得都呆了。后来你爸说，这些都是文化知识，一个人高矮胖瘦不重要，重要是要有文化知识。”
“跟你外公回来以后，我就老忍不住往县城跑，一来二去的，就跟你爸好上了。你外公那时候可没少打我。不过我性子烈，等你爸治好了人家的病，要回申城了，我死活要跟着去，你外公没办法，就治好依了。”
说道这里，李兰叹了口气：“不过好日子没过几天，你爸家里就出事了，我也只能顶着个肚子，又回来了……我答应过你爸，不管怎样，都要让你过得好，要让你有文化。”
“恩。”
听母亲娓娓道来，陈辉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坚持让自己复读，这是母亲对于自己深爱这的父亲的承诺。
想了想，陈辉道：“那我填申城的志愿，也学医。”
这也是陈辉深思熟虑的结果，既然一定要上大学，那他也要和他爸一样，学会这《鬼门十三针》，再说，眼睛能看到阴阳之气，还有刺激虎口让自己能说话，甚至用道家的吐纳法就可以吸收阳气，这所有的事情，具体的原因，他都还懵里懵懂呢。
学医，在他看来是个最好的选择。
“好。”李兰亲昵的摸了摸陈辉的脑袋：“你想报哪里就报哪里，想学什么就报什么。”
“我就报申城，边读书还可以变打听我爸的消息。”陈辉嘿嘿一笑道：“要是找不我爸，我就干出一番名堂来，让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这样我爸就会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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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小人得志。”
李富贵家的二楼，他那个中专生儿子正恨恨的咬着烟屁股，看着陈辉家的土坪热闹非凡，心里不停咒骂着，一张挤得出油的脸，骚红骚红，从昨天开溜到现在，他一直还没出过门。
在县委书记面前这个人，丢得不可谓不大，这让他堂堂一响水村唯一的中专生，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再加上以前他引以为傲的响水第一才子身份，如果毫无疑问的要被那个哑巴取代，这让他更加妒火中烧。
眼见着陈辉那个破败的家门口，村民们一轮一轮的送礼道贺，有好热闹的，居然还放起了鞭炮，这让李俊脾气不打一处来，当年自己考上中专的时候，别人可没有这么大张旗鼓的来讨好自己。
这么一个哑巴，有他娘的何德何能和我李俊一个学生会副主席相比！他娘的他连响水都怕是没出过的！
更让李俊如鲠在喉的是，李清清那妮子，居然跟他陈家的人一样，忙前忙后的跟着瞎搀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李俊的对象，是陈辉的媳妇呢！
“俊哥，你也别生气，考上大学有什么了不起的？”边上的喇叭裤从桌上找了根烟给电上，油腔滑调道：“中专生还包分配呢！大学生可不包！”
这马屁拍在马腿上，李俊扭头狠狠的瞪了边上的喇叭裤一眼：“你帮我把我爹叫回来，还有王春花也叫上。我大姑爷……我大姑爷就算了，看样子他也不愿意来了。”
“叫他们干啥啊？”
“叫你叫就去叫！瞎问什么？”李俊没好气道：“人家家里的事，他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农村本来就小，很快李富贵和王春花就跟着喇叭裤回来了。
“爹，今天这口气，你出还是不出了？”李俊也没含糊，单刀直入的问道。
“咋出啊？你说咋出啊？”李富贵虚头巴脑的没有精神，那亮晃晃的手铐子，可是晃得他眼睛都要瞎了。
“咋出？！”李俊烟嘴一扔，低声道：“明的不行不知道来暗的？不搞他一下，你这村主任在村里还有个屁的威信？以后的工作还有屁人会和你配合？”
“话是这样说……”
李富贵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大姑子可是差点把他给吃了，一个县里的领导都吓成这样，他一个村主任，能有个什么本事治那小子？
“王婶。”李俊看自己的爹犹豫，扭头道：“你以前怎么对那哑巴的，我可是早有耳闻，他将来出息了，他会让你沾什么光？要不趁他还没出息的时候，给这小子点厉害瞧瞧，以后怕更加骑到你们头上来了？”
“那手铐子……”
“没出息！”
李俊见没人响应他的号召，气得大骂了一声，接着道：“不知道你们怕什么？他去上学去了，他娘也带着一起走？县委书记能管他一辈子？这响水村还不是我爹的天下？！”
“你的意思是？”李富贵犹豫着问了一句。
“哑巴性子烈，她娘软啊！她儿子去读大学，李兰还是要在响水村讨生活吧，只要在这响水村，爹你不还是一把手么？”
李俊一步一步分析道：“到时候她后山那水渠，隔三差五出点什么意外，我们说是李兰嫌钱少了，故意弄的，让整个响水村田里没有水，得罪整个响水村的人，想必她是不敢吧？”
“这……”
“别这啊那的。”李俊指了指边上的喇叭裤：“当务之急就是要给这对母子一点苦头，让他们知道响水村谁当家作主，等他们尾巴翘起来了，到时候啥都晚了。”
“我……我可不敢再……”王春花心有余悸嘀咕了一句，今天她还叫他男人去哑巴家送了两斤猪肉呢！
“啥也不要你做，你们两家离得近，到时候东西弄回来，我放你那放一个晚上就行了。”
说完，李俊狠狠的抽了一口烟，看着陈辉家地坪里忙忙碌碌的李清清，“啪”一声把烟屁股弹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