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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赵有信

于庹去庐山,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去会那女孩了。想知道真相,除非他本人愿意说,否则,很难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老范说他从庐山回来后情绪很低落,总说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周五早上,吃过早饭我从灶上直接上车,往师部赶,途经飞行员地面训练场,飞行员都在那儿演练了。地面演练很重要,地面演练得明明白白,到了空中头脑才能清清楚楚。于庹拿着一个飞机模型,跟大梁说着什么。车从演练场旁驶过时,于庹似乎不经意间朝这边看了一眼。可能他是无心的,也可能他认出这辆车是团里专给师里蹲点领导用的桑塔纳2000。

到了师部,刚好赶上吃中午饭。其间,一边吃一边聊,我就将8团目前棘手的军产房清退一事跟师里袁政委说得差不多了。

“送锦旗的办法好,我觉得还可以用几回。这是全国性的大动作,既要按政策办,也要灵活机动会做工作。有信不愧是大机关来的,点子多,效果好。前些年,有些人就爱捞部队的油水,尤其是家属安置,一让他们接收个人,就这那的来了。”

“现在好多了。以前为家属安置闹的笑话多了去了。咱师有位副主任,为干部转业,家属安置,子女上学,陪政府领导、企业老板喝了多少酒,一个月醉好几回。有年冬天,为一位飞行团副团长的爱人安排工作,请人家吃饭,回来的时候,车发动不了了,他让司机打了辆蹦蹦车回部队,自己守在车上待了大半宿。等这边人去接他时,他都冻得不行了。别说一个团的营区门外被那些惦记你的人盯着,你看咱师大门外那些大大小小的门面,哪一间房后面不藏着这样那样的秘密?我认为这次清理军产房非常之英明,让那些整天动歪脑筋的人彻底断了后路。为清退这些房子,我跟师长去过市里多少趟?人家客气归客气,承认有文件下发,可具体办事就不灵了。再说了,人家还朝我们诉苦,说这些年地方政府连年赤字,别看这些个体商户,还都按规定交税呢。亏损的都是那些大中企业,投入大,见效慢,一说一大通。”袁政委往嘴里送了口辣椒。

“小东街那边不比关副院长小舅子的快递公司,那儿是一条街呢。而且飞行团里不少飞行员家属在小东街从业呢。有的开了理发店,有的开了小吃铺,还有蛋糕房啥的。我听老丁说,从严格意义上讲,小东街外侧街道不算飞行团的地界,里侧贴着飞行团围墙盖的简易房就那么几间,由飞行团家属租用,并不在外人手里。你看这事上面能不能通融一下,算是解决咱们自己内部就业了。什么事都不能一刀切——”

“不好办。这事我跟师长表过多次态了。我们不怕得罪人,事关军队改革的大事,什么困难都要克服。这是一场革命,就难免会造成一些人利益上的牺牲。这种事无法通融,谁也挡不了的。”

“不是挡,只是稍微缓冲一下,往后稍拖一下——”

“拖多久?还是做工作,你跟老丁说,想尽一切办法也得把这事做通,这事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往后推。”

政委说成这样,我还真不好往下死磕。我心里琢磨着老丁将要面临的种种困难和那些飞行员即将赴东海集训的事儿,就想到老丁让我问的机场南面方总看好的那块地。那块地或许能让老丁找到这件事的突破口。

“还有一件事团里让我跟您请示一下,看有没有可能。就飞行团南边那块地能不能拿来用一下,也好缓冲一下小东街的危机。听说那块地一直没有明确,既不是范家庄的也不属于飞行团。最初,这块地是为保证飞行安全预留出来的一块空地。也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讲更偏向于部队这边拥有。半个月前,有位地方老总来看了看,想在那儿搞个乳制品厂,不养牲畜只做加工,建筑高度也都是一层,高度绝不会超过安全标准。”

政委干笑了几声,快速往嘴里拣了几粒花生米后,才放下筷子,说:“老丁打那块地的主意了?”

“他也是想把小东门的事情妥善解决吧,毕竟是牵扯到许多飞行员自身利益的事情,他打那块地的主意,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那看他能不能说通范家庄的人吧。”政委从抽纸筒内扯出两张面巾纸,擦了下嘴,结束了这顿午饭。

我没把方总做通范家庄的事情告诉他,私心是想让老丁后面轻松些。政委的态度让我心里凉了半截,好在他对机场南边那块地也抱着侥幸的心态。饭后,我回老招待所休息,等下午的民主生活会。老招待所那儿僻静,一般都是下面团里领导来师部开会安排居住的地方。上面来工作组安排在新招待所。老招待所除了我住一个小套间,在7团蹲点的李副师长也占着一个小套间。李副师长是二婚,刚找的媳妇就是7团驻地附近一家本田4S店的经理,据说很有钱,每回开会大家总爱拿他这事逗乐:

“老李,你真是赚了,娶了位媳妇,也娶了位护士,还是位专车司机,听说接你下班都用上宝马啦?”

这些玩笑里,属师长说得含蓄。师长每回说他时,先是打量他一番,然后嘿嘿一笑,说:“你小子,现在天天有小媳妇伺候着,不能忘了那帮兄弟,你得把那帮家伙看好喽!”

师长说完,政委就开始做总结了。政委说:“老李啊,师长这是让你公私两不误呢。不过,我看主要还是把重心放在兄弟们身上。”

面对这些插科打诨,李副师长从不生气,非常大气地展示他的笑容。李副师长在飞行上是把好手,却没赶上三代机改装的机会,B师换装后有一个团仍在飞歼7,师里让老李盯着这个歼7团,直到现在。老李并没有懈怠,带着兄弟们研究出一套新战法,受到空军的肯定。否则,像8团这种三代机团,怎么也得让他去盯着。老招待所最后一个小套间让政治部欧阳主任住着。

欧阳主任在师里没要单元房,他已经买了经济适用房。调任B师后,他跟我一样,也成了“单身”。欧阳主任的爱人也是军人,在东部战区政治工作部电教室上班。女儿跟着母亲,平时很少到师里来,节假日都是他回去看母女俩。我们三人就常被政委戏说是B师的“三剑客”。

来B师报到后,我很快就去了8团,政委本来跟后勤部长交代了争取给我解决一套单元房,后勤部长说去年转业的马副政委房子还没腾退,屋里还有些东西。我知道要下团长期蹲点,就表态不要师里的房子了。政委说:“也行,你先住招待所吧,等马副政委退房了钥匙就交给你。”

我并没把这话当真,至于马副政委什么时候退房我也不着急。都要走的人了,跟人家屁股后头催房,也挺伤感情的。再说我又不想往这儿搬家,将来退了还得回北京。现在简单些,也省了将来的麻烦事儿。

每个老营区都有一条历经多年的主干道。B师也是如此,那些从战火中走出来的老兵当年种下的树木,如今早已遮天蔽日,夏日里浓荫匝道。通往老招待所的道路两边全是几十年的杨树,树干底部长满厚厚的苔藓。立春后,雨水就多起来,不像北京,过了八月十五,雨水就少了,往往要等到来年春天三四月份,才会有像样的雨水从天而落。不过,这边才咬了春,雨水便接连不断,也让我这北方人感到不适应。这些杨树不是改良品种,到了春天还是杨絮满天,大雪纷纷的样子。有的杨树树干已经开裂,露出一道道黑黑的大口子,一如树魂出窍之处。树木往里两米处是一排冬青,冬青间每隔一段距离有一棵碗口粗的香樟树,到了雨天会掉下一粒粒树籽,踩破后散发出一股宁静的清香,让这座铁打的古朴营房多了些许灵动和温柔。

这条路很僻静,很少有队列在此行进。路的左边是警卫连宿舍后面的晾衣场,平时那儿很少有人。右侧有一个独立的院子是师卫生院。卫生院的院门离主路有十来米远。门前修了一个圆形花池,种着月季、芍药和迎春花。现在,那些月季开得正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主路的尽头连着一个下沉的五级台阶,台阶下有座四合院式的建筑,下了台阶往前走几步,就是招待所客房部的后门。客房窗户外面种了一圈冬青树,比路边那些冬青高得多。冬青后面的空地上经过布局的花园错落有致。龙舌兰在宽松的坡上把利剑刺向四周,旁边的牡丹、月季在宽叶草中立起窈窕之身,绽放花蕊。墙根儿有野蔷薇探出花枝招摇。一条碎砖铺就的小路穿插其间,由石榴、日本晚樱、雪松等还有我叫不上名来的树木护驾。冲着我窗户的是棵有年头的石榴,娇艳的石榴花经阳光透射,水灵灵的,能滴出水来。住我隔壁的李副师长还没回来,他很少去常委灶,回来就去空勤灶报到。欧阳主任去战区开会还没回来,他春节也没回家,政委让他在家多待几天陪陪老婆孩子。

房里阴冷潮湿,没一点人气儿。拉开窗帘,帘布也湿漉漉的。打开门窗,风却迟迟不来光顾。倒是卫生间那股掺杂了铁锈臭的秽气在屋内弥漫开来。上床躺了一会儿,觉着不得劲儿。床单枕头被褥,但凡碰到皮肤都觉得黏糊糊的,便没了睡意。把凳子搬到窗边,那儿空气要比屋里干燥许多。听了会儿懒人听书,电话响了。

“回来啦。”对方很熟悉我的去向,没等他第二句说出来,我就知道是组织局青年处副处长周鸣。他们局的处长位置也很紧缺,他们处长才提不到半年,可见他的处境一点不乐观。

“有啥指示?追到这儿。”

“当官了,打个电话都不行啦?想你了呗。”

“别那么肉麻,你小子想我准没好事儿。”

“干吗,回来参加民主生活会?”

“哎哟,你怎么那么清楚?看来我身边有你的奸细啊!”

“奸细个鬼啊!告诉你,我要走了。”

“你走?准备上哪儿高就啊?”原来他是向我报告升迁喜讯的。

“对,自己高就。我准备自主了。报告已经递上——”

“什么、什么、什么?你要自主择业?!”我没想到他要离开部队。

“嚯,看出感情深了。有这么惊讶吗?没错,我要自主择业啦。你们局也有自主走的,人家7级都不要了,选择了自主。”

“干吗这么急,不再待段时间看看啦?”

“看什么看,早走早点打江山。告诉你,这次给的待遇以后不见得能有了。我这水平的自主能拿不少钱呢,你这级别的能拿一百多万——”

“这么多?”军改的优惠政策,让那么多人提前做出选择,“师职不是不让自主吗?”

“这次允许,今天上午刚开完会,能落编的落编,不能落编的赶紧走人。这回技术7级的可以自主。也就是说,五十三岁之前的副师都可以选择自主择业。不过,你不要自主,将来当了将军,我们有点啥事好找你呢。”

我没想到我前脚刚离开,周鸣后脚就要离开部队,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尽管前些日子嚷嚷了很久,等新编制的消息有几年了,大家都有点麻木了。谁知道新编制说到就到,识时务才说走就走,也不含糊。以后再回大院,想必认识的人就不多了。

“啥时候回北京啊?哥儿几个聚聚。”周鸣仍是乐天派的口吻。他难道不清楚在部队几十年,到了地方可是两眼一抹黑啊!旁观与身处可是两码事。他将来究竟能谋什么样的职业,效益如何,干得舒心与否,幸福指数高不高,就更难预料了。

“说不好啊,天天蹲在飞行团,不是飞行就是开会学习。你在基层干过,哪是想回就能回的?再说,回去多了,领导知道了该说你不安心基层了。”

“那也不能家都不要了。有信,不至于吧,你是不是看我要走了,躲着我啊?——”

“你还能再说得难听点吗?!我今天刚到师里,下午民主生活会,完后就得回团里。‘十一’的时候看吧,争取回去一趟。”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归途仍然渺茫。

“要是你有时间可以来我这儿啊,我给你出路费,哥们儿请你——哎呀,干啥都行,就是不能喝酒了——告诉你啊,我们这边风景还是不错的,你来,我安排。我自己掏钱,你不用担心。”

电话那边长时间停顿后,方听他说:“我真想见见你,这些年,也就跟你能毫无顾忌地说说心里话,说实在的,我现在都不知道干啥好,我能干点啥?”

“那你干吗自主啊,就为那点钱?转业也行啊!”

“我这学历哪能比得过80后啊,宣传局一哥们儿,北大毕业的,考公务员考了第二名才进去,我们这些军校毕业的没人愿意要。有位飞行团当政委的朋友,前些年转业的,人家还立过二等功的,说好给安排个实职,可一晃七八年过去了也没安排,还是个处级调研员。房补、采暖补助都没有,说他们山区的财政没钱。我就一航校飞行员淘汰的本科生,地方谁要啊!我现在是副处,到哪儿都不好安排,还不如自主,拿一笔钱,找门路做点生意啥的,你说呢?”

我真不知道跟他说啥好,就他那脾气,做生意只赔不赚。哥们儿义气起来,家都恨不能让人搬走,这种人做生意?拉倒吧。

“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同学中有做生意的吗?先跟人家学一学,好好琢磨琢磨,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炸油条、卖火烧你还得先学手艺呢,不是咱们想的那么容易。”

“也是。”他吐出这两个字后,又安静片刻,像在调整情绪,这种情况我来B师前也经常有。

“好了,你眯会儿吧,下午还得开会。”他又恢复到先前的样子,“嫂子这边有事吗?有事让嫂子言语声。”

“对了,现在非现役的待遇怎么样啊?不会是让你干几年,合同一到又不管你了吧?”

“这我可说不好,主要是不知道具体内容。你家有谁想应聘非现役吗?”

“官玉琪给儿子找了位英语家教,名牌大学毕业的,现在读研,想到部队来干。”我把老婆交代的这事略做了调整,怕照实说,人家嫌我们俗气。

“回头我问问,这年头愿意到部队来干的人肯定是错不了,更何况是嫂子看上的人。这事交给我了,等有结果我告诉嫂子,你甭管了。”

扣了电话,犹如漂浮海上,心里一片茫然。我把椅子又往窗前靠了靠,把腿搭上窗台,准备这样解决午觉。闭上眼睛,用意念让自己放松——放松——什么都不想,只需要睡一会儿——这办法还是参加十九大学习班时,干部局一个哥们儿告诉我的对付失眠的办法。试了几次,比数羊数星星都管用。

就在我朝着梦乡前行之时,一阵细微的声响引发了空气震颤,执着地传递着来电人的急迫。手机与桌面因震动产生的共鸣,如机场行李传送带上那只最重的箱包,等着给我沉重一击。我得在睡意全无时终止它。我侧身去够手机,却失去平衡连人带椅摔翻在地,才要发火,一声“爸——”让我没了脾气。先天的温情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什么事,儿子?”

“爸!你这回真得说说妈,她又翻我东西,她真是太狡猾了。我到今天才发现她一直在骗我。说尊重我隐私,还给我的抽屉买了锁,其实她手里早就配好钥匙了。你说现在的人民教师让人家怎么相信她!这回,她翻完东西钥匙都忘了拔了——”

“打住、打住,赵傲,这个点你怎么在家里呢,你逃学了啊?”

“哎哟,我的亲爸啊,你要再这样我就没什么可指望的了。今天下午学校不上课,全是自习,老师让我回来了。”

“为啥老师单让你回来,没惹什么事吧?”

“爸,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堪吗?你们能不能想我点好,你儿子也不是铁打的,也会生个小病闹个小灾的——”儿子像受了多大委屈,声音里有了哽咽的沙哑。

“病啦?”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可转眼琢磨还是不对,要是儿子病了,官玉琪也应该跟着一块回来,“你妈呢?没回来吗?你一人在家,喝水上厕所多不方便——等我给她打电话,让她回来陪你——”

“你就甭操心了。我打球把脚崴了,过几天就没事了。我妈不让我跟你说的,可你看今天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了吗?”儿子声音恢复了常态,果真不像发烧的样儿。

“脚崴了也不能大意,要是崴惯了,以后运动总是那儿容易受伤,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好好静养,听你妈的话——”

“她这样我怎么听她的话?”

“或许她是无意的,说不定她急着找什么东西呢?”

“她的东西也不可能在我抽屉里啊?”

“怎么不在?她的心。她的心一直在你身上。原谅妈妈这回,她要是惯犯,就不会把钥匙留在上面。也可能她是怕你自己钥匙管理不好,搞丢了,预先为你保存了一把也说不定,你不要把她弄到对立面,先试着想想她是不是为了你才这样——”

“别说了,再说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怎么忘了你们永远是一国的,还跟你报案自找没趣!”

“你不能连我一起攻击了。你别急,要不这样,我晚上跟官玉琪同志好好谈谈,让她收敛些,行了吧?”

“哎、哎——我说爸,你不用这样。算我没说行了吧?以后我自己买把锁换上就是了。”

“行,我一百个支持!买锁的钱我出。”还是先稳住这小子的情绪。

“对了,还有,你告诉她,不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志放在我桌上。她也太敏感了。我也不是故意把床单弄脏的,再说,这也是正常生理现象——爸,你也年轻过,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可我妈看到像天塌了一样,好像我不学好了,脑子里全是肮脏下流的东西——”

他话没说完,我就被“肮脏下流”几个字击中了。那几个字像空气里突然伸出的一记拳头,把我彻底砸蒙了。脑内的那些沟回被那股气浪吹拂后,仿佛再也不是气流冲撞前的样子了。官玉琪发什么神经,把这小子弄成一只愤怒的公鸡。说好了遇到什么事跟我商量着来的,尤其是儿子的事,我不在家,遇到事情一定要跟我通个气,你看她弄的,搞得我多被动。难不成儿子近来经常遗精才让她这么紧张吗?要么是这小子心里真有什么人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儿子也有这事了。我脑袋蒙蒙的,一会儿想这小子是不是跑马跑得过于频繁,一会儿又想是不是他身边真有让他心猿意马的女生了。我甚至想到官玉琪请来的美女家教。两人在一个屋里,坐那儿近,美女家教的眼睛、睫毛、鼻子、嘴唇、皮肤,包括身上的气味,可都在儿子的视线范围、嗅觉范围、心理萌动范围呢。

“爸——爸——在听吗?”儿子见我半天不吭声,唤了两声。

我清了下嗓子,回过神来:“你别怕,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她是女人她不懂。”我不明白为啥要这样说。可直觉让我说了这样的话。那一刻,我觉得一个健全的男人比豆芽菜书生要重要。

“就是,你知道她有多蠢吗?还专门把那种文章翻开放在我桌上,好让我看见。我偏装着没看见。”儿子越发无法无天,竟然斥责起他妈来。

“你也得体谅你妈,那玩意儿确实很难洗,我洗过我知道。”

“大不了我戴上尿不湿,不麻烦我妈行了吧。”

一阵大笑冲出窗户,惊飞了树枝上歇息的麻雀,把初春里宁静的正午惊了个正着。我怎么也想不到儿子会说出这话,眼泪都笑出来了。我想象着他戴尿不湿的样子,就无法止住笑。

“爸、爸——你别笑了——”

“哎呀,你不用戴尿不湿。你妈也不会因为这个生你气。相反,她会为你高兴,因为你长大了。男人谁没遇到过这种事呢,处理好就是了。俗话说得好,日有所想,夜有所梦。你要是天天琢磨着考第一,考满分,这种事自然就少了。这你可蒙不了我。”

“知道了。”儿子恢复了平静,不多会儿,又问,“爸,你什么时候能回北京啊,就是回来了不再走了的那种。”

“想老爸啦?”我站起来,把胳膊撑在窗台上,“说不好啊,不过,我想也要不了很久吧?”我觉得这样回答他有点糊弄人,他会感到失望。儿子这样问,很显然希望我在他身边。可我不能骗他,与其让他在心里依赖我,不如自己赶快成长壮大。

“你放假了可以来这边啊!现在交通方便,通讯也方便,咱们可以视频,打电话。将来你要能考到南方的大学,我们见面就更方便啦——”

“不。”儿子打断我,“我还是喜欢待在北京。”

我有点意外,这小子难道不能装一下,非要这么直接。可见他还是个孩子。

“北京的大学当然好啦,北京的环境是哪也比不了的,有很多资源你可以利用。以后,遇到事先冷静一下,不要妄下定论。你毕竟是你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肯定非常非常在意你,才盯得那么紧。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她关注着你的每一点每一滴的成长进步。虽说有时处理问题的方式有些不妥,可她真心为你好。她也是头一回给人当妈,就像你头一回给人家当儿子,大家相互体谅吧。你心里要是还放不下,就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都行。”说到这儿,仿佛提醒了我目前的某种境地。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了上来,就像此刻轮到它们上场了。

“那她再翻我东西怎么办?”

“你藏好了,要不就别记日记了。那东西对你考大学并没多大用处,平时多写几篇作文照样可以练笔。你可以在手机的便签里记呀,写完了设置上指纹密码,保准谁也看不了。”

“你教我怎么弄。”儿子来了兴致。

教儿子设完手机开锁连接密码,起床号就响了。

“爸,不吹起床号,那些兵就不起床吗?”

“谁说不起。吹号意味着行动的开始,是集体行动的号令。好啦,我得去开会了,回头有事再说吧。”

“我们军训的时候不吹号就不准起。”儿子低声咕哝了一句,又道,“爸,你跟我妈结婚这么久了,你手机还设密码,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妈啊?你可不能弄出绯闻之类的事儿,如果有那想法劝你赶紧拉倒!你整天不在家,我妈一人带我很不容易的,你可不能对不起她。”

我没理他,说了声“挂了”,放下手机。儿子心情好了我也高兴,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梳了梳头,琢磨着下午会后,还是给老婆赶紧打个招呼。结果,还在会上,老婆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是不是教他设密码了?赵有信,我告诉你,要是咱儿子有什么事儿,你要负全责!”

我那儒雅的老婆这会儿完全成了母老虎。那河东狮吼般的嗓音让会议室瞬间安静如水。坐我旁边的李副师长估计连她说的啥都听清楚了。师长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惊扰了,朝我这边抬了下头,眼神在我脸上驻足片刻,旋即又低下头看手里的学习资料。政委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仍将视线停留在十九大学习读本上,其他人也是一语不发,静观事态,可这突降的寂静让我越发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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