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银尘,你忙你的,姐姐没什么……”
“姐姐,你怎么了?感觉怪怪的,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银尘,赵光怡先生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要不要让美瞳出去买点吃的?”
“没必要,美瞳又不是我们的女仆。”
“那就叫她们过来,我有话单独跟她说说。”
“姐姐,你心里压着什么事情吗?脸色这么差?”
“没有的事——你太小心谨慎了。”
这样的对话在随后的三天内轮番上演,敛空灵倾尽全力地解释着,或者说掩饰着,在隐私面前维持着笑脸,然而在银时看不见的角落里,她偷偷抹着眼泪,几次都被小女孩们撞见了。她每一次在银时面前解释,甚至看到银时的每一刻,心里都如同刀割,生离死别的哀伤和内心之中巨大的期盼在胸腔里决斗,反复碾压过她原本脆弱的神经。她很多次都以为自己崩溃了,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以为自己就要放弃即将为银时谋划的一切,就这样在这间小小的魔器店里,和银时厮守一生,过完这幸福又平静的一辈子。可是她每次看到银时那坚毅又专注的眼神时,内心之中又无比冲动地希望银时能够好起来,如同正常人一样走到阳光下,去拥抱世界,登上更大的舞台,而不是将一身才华,都圈定在这间小小的魔器店里。
“他的世界不该仅仅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家,这样一间小小的魔器店,他应该有更广阔的世界的。”这句话,敛空灵对自己说了无数遍,也无数遍让即将崩溃的自己满血复活,继续进行着无比伟大的事业。
她写好遗书,用火焰封存起来,在她死后或者永远离开这座城市的几天之后才会解锁,显出所有一切的真相,她教导两位女孩,给她们创造着无数接近银时的机会,帮她们完成心愿的同时,也将银时一点一点托付给她们。
她甚至精心计算着留给银时的遗产,并且将这些遗产和赵光怡之类的势力剥离开来,成为独立的秘密金库。
她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准备用自己从赵光怡那里截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财富,和从天国学院里带出来的秘密财产作为贿赂许愿师的筹码,而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献祭,修好银时的眼睛。
她忙碌着,却不知道,有时候解释就是掩饰。
第三天的晚些时候,她接到了甄多情的回信,说许愿师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换了最好的衣服,背上了那只她买的那只小小的,如今看起来十分过时的包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如同花仙子一样“高高兴兴”地出门了。她不知道,临走前偷偷抹眼泪的动作,被一直暗中观察她的银时看见了。
银时的视力只有三米没错,但是他要想观察一个人,完全可以将整间店铺完全附魔,然后透过魔器中的寒冰能量增加视野。
她推门出去的时候,没有发现银时迅速缩回楼上,锁上了自己专用的工作室的门。
他双手握住传承之方尖碑,想要从恶罗海城的先辈那里获得帮助,但是他想了一秒钟后,放弃了。
“是时候自己解决问题了……韩凛虚!保佑你最后的弟子!”
蓝色的发着光的冰雾在松开的手掌心里慢慢浮现出来,十平方米不到的小小工作室中,微风渐起,空气中析出细碎的雪花。
风雪汇聚的瞬间,银时伸手,似乎想要从空气中揪出什么实体的东西来,但是没哟成功,他的指尖并没有触碰到任何实际存在的东西。
韩凛虚传承下来的符文被他快速转化,改装着,在某一个瞬间,他突然无来由地回想起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的战争试炼,在试炼之中,他以森林符文监测全场,似乎十分有效——
空气中一点点无形的震波,汇聚起来,汇聚成一枚无形的,和森林符文原理相同的符文,那符文是完全透明的,如同一股扭曲的风。
银时伸手,抚摸着那有着明显弹性质感的符文,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没有看到符文,也是他生平第一次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符文都能被他看到。
同时,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完全彻底地弄明白,当自己集中精力之时,为何空气中会荡漾起风。
如果说寒冰是他的魂,那么狂风就是他的命,他的身体。这一枚符文明明就在他身上,却因为他自己看不见,而从来没有在意过,明明已经能够用风的感知确定视野之外的敛空灵的动作,却依然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这是他的失职,是他一生中第二次发现自己的才能被自己浪费了,低估了,弃用了,他明明有着更为高超而诡秘的能力。
他抚摸着符文,闭上眼睛,反正现在的视力再好也派不上用场。他集中精神,将整个符文摸索了好几遍,愣是用着一双十一岁男孩的小手,探索出了整个符文的构造,分毫不差!这才是银时真正最强的地方,静心。
他就能沉下心来,在引以为豪的“捕天魔眼”彻底失去效果的时候,也依然用着一双手,确定出来符文的构造,他银时将来但凡有所成就,不再是因为他能够看到符文,有着作弊一样的眼力和分析力,而是因为,他从根子上就和别人不同。
正常人看不见符文,只能拖过咒令反向推到,大部分的时候仅凭想象,哪怕错了,只要火球能凑合着发射出去,也就没有谁会傻乎乎地计较,浪费时间和精力,然而银时不同,哪怕他此刻完全看不见符文,他也可以用一双手,硬生生将符文的构型抠出来。
“确定了,就是这个!”他的掌心里冒出了更多的风雪,狂风反而像是被飞散的雪花推动着,在屋子里反复穿梭,凝结出新的符文,一笔一划,一丝不苟,哪怕一个几毫米的小小瑕疵,在常人眼里和没有一样的小瑕疵,都被银时用手摸着,彻底抚平,弄得一致。
他用了一刻钟时间,将符文彻底完善,然后激活符文,施法开始。
狂风大作,接着一道虚幻的青色影子出现在银时的面前,银时闭着眼睛,通过此刻已经被加强了许多倍的风的感应,看到了这道影子。
“这难道就是幽灵吗?”青色的兜帽长袍,青色的三根指头的利爪,还有兜帽深处两点红光充作眼睛,完全没有任何触感可言的,彻底就是一团气体构成的影子,在十一岁男孩面前静静悬浮着,不说话。
“去找我的姐姐,监视她的一切。”银时下达了命令之后,感觉从身体到心灵都一阵放松,那种危机渐进的可怕感觉,三天来第一次远离了他。
然而这真正的危机就在楼下,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小心那门!”
“扶住!哎呀!”哗啦!
玻璃破碎的声音让银时整个人弹起来,他迅速打开工作室的门,冲下楼去,看到的只有赵光怡的灾难。
他为之倾注了一个星期的作品,以完全碎裂的姿态呈现在他面前,四个赵光怡派来的西装革履的搬运工,或者应该说是他赵光怡最信任的心腹了吧?总之这么四个从来没有出过岔子的人,正不知所措地站在一地紫水晶旁边。
那一刻,银时感觉自己的身体是空的,他还没有做好被人闯了大祸的准备。
“再花一个星期重做它?”这是他此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也是唯一可行的,能够被称为补救措施的想法。
然而这样的措施不可能付诸行动的,至少在尖叫着奔行出去的马莉心里绝不可能,因为小女孩知道,赵光怡,不,应该说整个秦本雅思克市都再也没有一块同样大小的紫水晶了,那可是大如桌面的紫水晶呀!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