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跃起瞬间,许梦溪隐隐听到嗖的一丝破空轻响。低头一看,阿绿正伏在地上,右手前伸。
那一丝轻响过后,邱万损急忙向旁闪避,却已不及,“啊”的一声疾呼,高大的身躯嘭地倒在地上。
这一下变故来得奇快,许梦溪尚不明所以,听得阿绿已破涕为笑。再看邱万损,只见他僵在地上,双眼上翻,脸色发黑,情状甚是可怖,心下突然明了,问道:“阿绿,你用的什么毒针?”
阿绿笑道:“这你不用管,姐姐。反正我救了你性命,你以后得想办法报答我才是。”
许梦溪喃喃道:“可是,可是……”见邱万损手掌、头面都愈来愈黑,眼看是活不成了,厉色道:“阿绿,你以后切不可再用这种针。婆婆说,上界修仙,最忌阴毒之物。”
阿绿嘴角一撇,道:“姐姐,我听说修仙之路千奇百怪,并非只有一条。那些臭规矩守不守都无妨。再说,倘若不是我用计伤他,你此刻恐怕已不在世上了,还谈什么修仙?像婆婆说的,修鬼得了。”
许梦溪叹道:“好吧。现下没功夫跟你多说,我们快去助婆婆。”
阿绿虽好和姐姐顶嘴,行动上却很是乖巧懂事,当下和许梦溪一左一右,分进合击,夹攻毕士卿。
只斗得片刻,毕士卿即招架不住,胸口中了一拳,回身便走。那老妇紧追不饶,双手叠在一起,向前一推,毕士卿背上已现出一个血手印。
但他似并未知觉,向前走了几步,才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卧倒在地。
刘安听他不住呻吟,心下不忍,道:“婆婆,他要走就叫他走了得了,也不必伤他性命。”
那老妇冷笑道:“你懂什么?他这一逃,必然搬救兵来,到时可就难对付了。”低头看了毕士卿一眼,又道:“不过,倒不急着伤他性命。”
刘安听她说得在理,只得点了点头。
许梦溪走到毕士卿身前,问道:“这位毕老爷子,你刚才说什么万仙情萃、天女欲根,那是什么意思?”
毕士卿只不住地呻吟,并不答话。
许梦溪转头问那老妇。那老妇竟也不答,却去问毕士卿:“你从何处听来的传言?”
毕士卿仍不说话。
老妇冷笑道:“果然是毕大侠、毕老英雄啊!死到临头还这么执拗!”
毕士卿不住颤抖,嗓子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竭力抑制痛楚,但又难以奏效。
老妇恨恨地道:“不说便罢。我这就要了你的性命,也算为民除害!”说着举起右掌,倏然劈出。
刘安只觉眼中之物逐渐变形,弯弯曲曲,像是琴弦抖动跳跃,又像是下面生着旺旺的火焰。众物变形之处斜成一条长线,线的一端是老妇的手掌,另一端渐渐延长,直到毕士卿额前几寸处,突然断了。
老妇见自己掌风去得如此之慢,已是奇怪,现下掌劲又被阻断,更是一惊,叫道:“什么人?”却听不到回答。
她想起适才毕士卿所问之话,连忙叫许梦溪进内室躲好,不要出来。许梦溪便向内室走去,一瞥眼间,看到刘安愣愣地站着,遂拉了他一同进去,只留阿绿一人帮婆婆御敌。
过了一会儿,门外冒冒失失闯进一人,手里握着一块白色的小石头,手臂前伸,腕子则忽左忽右,晃来晃去。
细看此人,长的是浓眉大眼,英俊硬朗,穿的是一身锦衣,既新且净,从他进屋后的轻佻举动看来,很像是官家的纨绔少年。
他进门时走得急,不小心踏在了毕士卿身上,一怔之后,连忙后跳,抓住毕士卿衣襟,提在手中,看了看阿绿,又看了看老妇,问道:“我老婆呢?”
老妇和阿绿都是一怔。
老妇见他一脸傲气,一副找茬的样子,刚才出招阻断自己掌风的,可能便是此人,当即凌空一指,朝他胸口膻中穴点去。
哪知指风到他身前几寸之处,竟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妇不禁大惊。
那少年则似乎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见老妇伸指对着自己,骂道:“你这个丑老太婆,指什么指?小心大爷我……”一句话没说完,阿绿半截鞭子已经飞至。
他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鞭子打到头脸,忽感一股大力将自己向后猛吸。
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平移,出了屋门,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转头一看,身边的奇花异树早已变作残藤野草,万紫千红则已变作一片枯黄。
突然吸力消失,他顺势往后一倒,躺在了一个荷叶交椅上,两个瘦小精干、作奴仆打扮之人跪在椅子两边,齐声叫道:“宗主。”
他放下毕士卿,从脑后抽出折扇,照他们两个头上各敲了一下,骂道:“奶奶的,把老子一丢进去,就什么都不管了,真他妈坑!”
两个仆人无话。
那边花屋之内,阿绿见那锦衣少年退出屋门,向前追了几步,却见他越退越快,不一会儿便消逝在花丛中,只好转身回屋。一回头,却见婆婆也已来到身边。
老妇喃喃道:“这可有点邪门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真的只是为了那幅画像?可画像是我作的,我怎的不知其中有什么秘奥?”
当下又将那画取出,捧在手里,细细观看。只觉自己以丹青妙手,工笔细描,画出的许梦溪比真人还要仙上几分,越看越觉得意。
但实在不明这幅美人丹青,为何会引人将许梦溪误认作万仙情萃、天女欲根。
难道就只是因为太美么?
还是因为画后所写之字泄露了修仙之事?
可情萃欲根的传说,已在江湖埋没多年,怎会突然又掀起风浪?
老妇思前想后,迷惑不已,干脆不再去想,抬眼对着高天,默念比心秘诀。
过了良久,刘安忍不住问道:“老婆婆,你一直抬头看,天上不过飘着几朵白云,有什么古怪吗?”
老妇不答,又过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婆婆?”刘安等三人齐问。
“奇怪得很,实在是奇怪得很。”老妇皱眉说道。
“什么奇怪得很?”三人问。
“我连运了几次比心秘术,仍听不到福德公的回应。不知他现下在何处。”老妇答。
“你这会儿怎的又想到找福德公了?”许梦溪问。
“今日之事来得很是蹊跷,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问问福德公的好。”
“婆婆,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精华功场既出自荒巅,除了荒巅古神,还有谁能得到通幻灵石。”
“福德公当时说此石唯有女娲古神能炼。”
“那为何又会流落凡间?”
“除非跟我们一样,也要修仙。”
“可咱修咱的,他修他的,为什么要来夺我们的功场?”
“唉,或许也是看中了这洛南灵气。”
“婆婆呀,好好的南郊被我们吸得荒芜成这样了,还剩下什么灵气?”
“那就是为你了。”
“为我?”
“万仙情萃,天女欲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