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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告别地球女友

飞碟缓缓升起,陈星站在飞碟里,走向窗前,他的视野越来越大,渐渐看见远处的地平线变成了弧线,这弧线的角度越来越小,直到看清,那是一颗蓝色的圆球。在无边的黑暗中,它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如同沙漠里的一朵花,显得如此与众不同,这就是生命的魅力。这个圆球上,生活着这个时空阶段的优势物种——人类,这个物种在能量豆掌握的《星球物种志》中还未收录。地球文明美丽又脆弱,能量豆现在还不能完全了解和控制它,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个可以被寄生的物种。如今的宇宙,寄生虫越来越多,而寄主越来越少,陈星乘坐的飞碟,就是800年前光临地球的另一种宇宙寄生虫留下的。也许,对人类来说,被这种高级文明寄生是个福音,总比被凶猛的宇宙野兽发现了人类要好,那样的话人类会像羊羔一样被狮子吃掉。

飞碟很快远离了地球,接下来是单调而漫长的宇宙旅程。陈星坐下来,戴上了头盔,借助人脑和机器,让大脑中海量的杂乱信息变得有规律,并翻译成宇宙中其他文明所能理解的信号,并把这些信号存储到存储器上,其中人类文明的版本文字优美,像一个美丽的故事:

在银河系北面的一个角落,坐标X2727391Y3728900Z3988280,一个普通恒星家庭培养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孩子。这孩子本来平淡无奇,却在在10亿岁的时候显示出他的与众不同——孕育出了生命。这个恒星星系被称为太阳系,这个孩子就是地球。他们都很幸运,一直风平浪静,从没经历过宇宙风暴。当太阳系绕银河系中心旋转到第十八圈时,地球上有了新的惊喜——人类。人类像蚂蚁一样终日辛勤又愚蠢地劳动,虽然发展缓慢,但依旧在向着文明靠近。人类发展的动力是内力和外力,内力是对人类内部公平、自由、繁衍的欲望,外力是对人类外部资源的占有、探索、扩张的欲望。这两种力量就像宇宙中的引力和斥力,时刻纠缠着。内力大于外力大时,人类是善的;外力大于内力时,人类是恶的。然而,这些所谓的善恶都是人类自己划分的。

一个人所谓的善与恶,是他体内两种不同的激素在作用。整个地球的所有人类,其实只是包裹这个星球的一个生物体,而每个人类个体,都是这个生物的一个细胞。细胞间各司其职又相互竞争,既要完成整个人类的进化又要保证自己的营养,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公心(善)和私心(恶)。实际上,每个人类个体体内,都能产生公心和私心的激素,当私心激素占上风时,人类就会互相残害;公心激素占上风时,人类就共同合作。大部分时候,这两种激素水平能达到平衡,人类也在这种平衡的环境中缓慢地发展着。而善与恶,就像两个极端,永远不能把对方消灭。

尽管银河系并不风平浪静,但是处于银河系边缘的太阳系却如世外桃源,地球人也幸运地活着。就像亚马逊雨林,虽然****,但是雨林中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大荷叶躲过了这场风暴,当荷叶周围的水都蒸发后,这个荷叶还存着一些水,这片水对一种微型的小青蛙来说,就是汪洋大海了。小青蛙从出生到蝌蚪再到成娃,都生活在荷叶里的“汪洋大海”里,感叹“世界”的广阔。全然不知远处又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即将席卷而来。

地球上的物种,都是依靠生物化学能维持生命的。地球给生物化学能的施展提供了有利的环境,这个星球水域面积占了七成以上,到处是潮湿的水蒸气,水成了这个星球所有生命的源泉。这与机器人文明不同,机器人不喜欢水蒸气,最喜欢寒冷干燥的地方。人类非常孱弱,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差,只能在温度、湿度、引力、能量辐射等条件都合适的情况下才能生存。但是他们有一些超能力,是他们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能力,突破了逻辑、超越了规律,比如想象力。这些想象力有些非常可笑,有些非常可怕。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象力,是海量的未开发资源,也许会给严谨的宇宙文明注入新的活力。但是这些想象力资源非常分散,碎片化地存在于几十亿人的大脑中,人类大脑存储能力很有限,就像老式的386电脑,但是人类大脑信息容量和逻辑计算能力都比不上电脑。人类大脑进化出特殊的处理数据的方式,比如一个拥有电脑的机器人和一个人类在看见一棵树时,人类大脑只记录这棵树的大体形状和一些重要的特征,至于树上有几片叶子这样的细节是记不住的,人类大脑能记住的只有:树很高,树叶是绿色的,树干是褐色的,如果再仔细一点,或许还能再挖出一些特征:树干是低垂的,树上有个鸟窝……这颗树的很多信息都被人类过滤了,而且每个人过滤掉的特征点还不一致;而机器人会把这棵树所有的信息都记录下来,甚至包括有几片叶子。机器人和人类的思维方式各有优劣,机器人虽然占用了大量内存空间,但是信息非常精准,可以精确地计算出这棵树的高度、叶子的形状,比对得到这颗树的基因图谱;而人类如果要做像机器人这样,需要借助各种自己发明的工具把信息记录下来,转化成能够长距离传输的格式,传递给另一个花了几十年时间培养出的一个专家,让他再给出这颗树的基因图谱,如果这个专家死了,又没有把他脑中的知识传播出去,就是一个巨大损失。

机器人电脑的信息是靠磁性介质分布位置的不同而记录,这需要磁电驱使;人类大脑的信息是靠记忆蛋白形状的不同而记录,这需要生物电来驱使。记忆蛋白是分子级别,体积庞大,人类有限的大脑空间容纳不了太多的记忆蛋白。但是,人类又有无尽的欲望,这就导致文明的容器越来越拥挤:人类居住的地球越来越拥挤,人类个体的脑袋越来越大。当文明的容器再也无法容纳更多的拥挤时,这个文明就到达了极限。宇宙中其他文明都发展不到文明容器的极限,因为发展的过程不会风平浪静,灾难时有发生,会把各种形态的信息介质,不论是磁性介质还是生物分子,统统摧毁,变成最简单的物质,于是文明归零,一切又从最简单的物质重新开始发展。通常,为了化解文明发展的风险,每隔一段时间,文明就会存盘,人类文明存盘使用的介质,过去是灵魂,如今是电脑。

人类为了生存,每个个体需要掌握越来越多的“基础知识”,这些知识来自于学习产生的大脑刺激。人类从生下来就要学习,以前只有会吃会写字就可以了,现在要会的东西越来越多,导致从小学习的时间越来越长、学习强度越来越大。谁能把更多的东西塞进脑袋,谁就能获得更多的生殖优势。大脑耗尽了人类的进化资源,人类的身体素质却越来越差,甚至连孩子都快生不出了,天然分娩出生的孩子越来越少,人工辅助生殖的孩子越来越多。

人类的想象力也并非只给人类带来进步,很多人不去脚踏实地地实现自己的梦想,却终日追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幻觉。大量的人不去把想象力用在发明创造上,不去思考科学的进步,反而如飞蛾扑火般地努力爬向社会顶端,他们想让成为总统、富人、艺术家、甚至体育明星,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有多大能量。在我看来,金字塔顶端和底端的人,他们的灵魂没多大区别,爬上去的人,只是斗争经验和运气比较好罢了。

人类崇拜最强大脑,希望拥有最强大脑的人引领前行、解决问题。但是,就如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是现有最强大脑的母亲还是现有最强大脑的孩子?我看到的是,没有能生出最强大脑孩子的母亲,每个母亲都像上一辈的母亲一样,有着极限。最近,为了打破这个极限,人类愿意做基因手术,让大脑进化得快一点。这本可以成为人类物种升级的一个开端,但是出于恐惧,基因手术技术被终止了,人类宁肯相信机器人,也不相信基因手术制造出的新物种。

人类努力把电脑的磁性介质做到最小,让小巧的机器人存储更多信息,人类把这个叫做人工智能技术。人类相信人工智能将超越人类,就如同机器人战胜围棋大师一般,机器人也将解决人类无法解决的问题。

人类总想着解放自己,让自己彻底由着性子来,为了“解放自己”,哪怕是去奴役其他人类都可以。从战俘到奴隶、从农奴到工人、从无产阶级到屌丝房奴,人类历史上无数被奴役的人一直在变换称谓。被奴役的人都在斗争,要求解放,于是最后,人类只能奴役机器人。一方面,人类需要机器人解决人类解决不了的问题,另一方面,人类又在奴役机器人,这就是人类的逻辑。

人类历史上,为了争夺上层资源,斗争不断,底层人类发动了奴隶起义、农民起义、工人大革命、独立运动、女权运动、种族平等运动、房改革命运动……相继推翻了奴隶主、封建领主、国王、皇帝、资本家……,然而,人类依然没有达到自己的美好生活。这些斗争,一次次地改变了人类阶层金字塔的倾斜角度,却从未改变过金字塔的形状,这是因为,人类永远对金字塔顶端那个超级大脑充满了崇拜,但是顶端那个大脑却始终只是个人类大脑。

读人类历史,如同看蚂蚁打群架一样悲壮。长期以来,人类下层人民反抗运动此起彼伏,最终结局却只是上层阶级的轮换,不断有新家族、新玩法进来。人类历史被各种大话和谎言包围着,不同见解的“最强大脑”吵得脸红脖子粗。如今,似乎有一种思想占了上风,让人类善的力量略微战胜恶的力量,假如太阳系还能平稳运行,地球上也没有发生人类自杀式的事件,人类文明将缓慢向前,进化出可以在宇宙中自由交流的文明——机器人文明。

未来,人类和自己制造的机器人将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就像其他生物文明星球所经历的一样。人类不能接受自己像恐龙一样成为低等生物的化石,而机器人也不能接受“愚蠢”的主人给自己下达的指令。人类用自己的智慧限制着机器人,机器人也用自己的服务腐化着人类。我离开的时候,这场精彩的拉锯战正在拉开帷幕,可惜,在银河系风暴面前,这出好戏的帷幕刚刚拉开就要卸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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