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嫚正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许念他们到了。
许念远远地喊了声外婆,陆嫚连忙去拭眼角,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宁欣儿还挽着许念,看到陆嫚,也甜甜地叫了声:“奶奶好。”又看了眼金予淮,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就跑去找自己的爸爸去了。
陆嫚看着许念,脸上带着笑,伸手招呼许念。
傍晚橙色的天空,余晖温柔的撒在外婆身上,恬静而美好。外婆笑着,招手唤着许念。这一幕,许念始终牢牢记在心里。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熠熠生辉。
许念走过去,看向金予淮,随意地打了声招呼:“金校长。”
金予淮满意地点了点头,陆嫚的为难他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有数。许念眉宇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陆嫚的影子,自己对这孩子也是格外上心。
“许念,高二就分班了,你要不要考虑进我们学校实验班?”金予淮笑着,语气好像在问许念要不要吃糖一样容易。
许念有点尴尬,就像刚进来选班级的时候一样,金老爷子还和她天南地北地吹嘘实验班有多好,想要她进去。
许念虽然偶尔会听听课,但也觉得自己还不到求学若渴的地步,还是一口回绝了。
“不然,你考虑特长生?”金校仍然不依不挠,又抬手捋了捋胡子,一本正经地盘算着,“你不是一直在学钢琴,这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再考虑吧,金校。”许念赶紧打断他,不然这话是要聊不完了。
说完,许念进教室去拿书包,留给外婆和金校再聊几句。
慕辞在里面,和坐在他位子上的一个中年男人低声说着什么。看着应该也是家长。
许念扫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收拾了东西就走了。
慕辞抬头看了一眼她,两人眼神很短暂的交会了一会,见许念弓着腰收拾东西,他又看向窗外的陆嫚,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中年男人本来还在说着,才反应到慕辞有些走神,抬眼去看,目光所及之处,是走廊上那个清瘦又带着傲气的背影,随即笑了笑,大概是懂了。
男人脸上轮廓锋利,开口却是温和地:“今天去医院看看吧。”
慕辞点了点头,眸子里的光暗了。
车子停在学校对面的马路边。
慕辞一拉开车门,满车的向日葵映入眼帘,香气扑鼻而来。
慕辞有些感伤,握着门把的手紧了又紧,关节发白。
这么多年,舅舅每次去看妈妈,仍是带着妈妈最爱的向日葵。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沈君尧这个人,也真顺了向日葵的这个花语。妈妈生病这么些年,也都是他在照顾。连同自己,从小妈妈到处巡演,是这个舅舅费了好些心思把自己养大。
沈君尧脾性温和,小时也是和妈妈一样热爱音乐,有着一样的梦想。不过妈妈跟着音乐团常年在外东奔西走的,他就老老实实带在二老身边,照顾着二老,也是把自己蹉跎了。
妈妈叫沈雅君。大雅君子,尧风舜雨。
可那一场车祸,导致沈雅君手指粉碎性骨折。自此,沈雅君便一蹶不振,后期不积极康复,恢复得也不好。
这个坎,她却再也没有迈过去。患上了严重的躁郁症,时而清醒,时而连慕辞都认不得。
沈君尧虽开的琴行,自此,便再也不弹钢琴了。
就连慕辞,也只是偶尔在学校的音乐楼摸一摸钢琴,会去听林兰练琴,会想到母亲当年的风华绝代。
想到这里,车子也驶进了医院,缓缓停下。
慕辞捧着花,站在电梯里,沉默着,看楼层一层一层往上跳。
电梯门打开,还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因为是vip,过道里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却透着一股死亡的味道。
慕辞很不喜欢这里,他想要带母亲回家,可是父亲坚持让沈雅君在医院休养,坚称这里才能得到好的医疗照顾。
大概只是为了掩饰沈雅君已经换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此时慕辞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里面坐在病床上的母亲,却不敢去开门。
虽然慕辞每个礼拜都会去陪她,可依旧想要逃避。
那是他曾经仰望着的,多么耀眼的母亲啊。
他不舍得看到母亲变成那样,那么平凡的,卑微着的,眼里透着死寂与绝望。
门被沈君尧率先打开,像是揭开了那么一层薄薄的遮羞布,把一切又暴露开来。
慕辞进去,把花插入花瓶,换掉已经蔫掉的花。浓郁的花香一下子铺满整个病房。
母亲还是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最后一缕斜阳发愣。
还是沈君尧倒了杯水递给雅君,先开口打破了沉寂,低沉的嗓音蕴含了太多情感:“雅君,我们来看你了。”
沈雅君好像是听进去了,半晌,才接过水杯,缓缓转过头去漠然地看着沈君尧。
声音有些颤抖地,失望地:“君尧,我好不起来了。”
慕辞的父亲还是常年在国外工作,沈君尧就渐渐成了母亲唯一的依靠。也是这么几年的悉心照顾,才有了那么一些些的好转。
即使,连慕辞都知道,母亲心中的火早就熄灭殆尽,这几年,也是撑着。
沈君尧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喃喃地说:“姐,没事的。”
好像又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