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抬起袖子抹去泪水，我打开了小纸条。
按照纸条中的做法将天鹅蛋取肉切片，用热水稍汆，而后放入冰水中冰镇片刻。将天鹅蛋肉捞出后沥尽水分，放入米酒中浸泡一炷香的时间，待米酒的味道全部渗入天鹅蛋中后，将肉放入摆了碎冰的天鹅蛋壳中，再拌上胡萝卜丝，生菜丝，便成了一道鲜美可口的冷菜了。
一切似乎都很简单，也很顺利，直到毓敏公主悄悄来到小厨房，尝了尝这道菜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轻轻用筷子的银头敲击着桌面，沉吟道：“我随皇祖母出宫之时，也曾尝到过这道菜。你做的与之味道相差无几，只是……似乎没有之前所我所尝到的那么清冽。”
她看了看桌上剩余的材料：“可是酒的缘故？”阿静摇了摇头道：“御膳房的周师傅说，这已是最好的米酒了。”
毓敏公主叹息着摇头道：“不对，肯定不是这个味道。”
我端起剩余的一些米酒饮尽，细细品味着唇齿间的醇厚之感。宫里的米酒用的都是最好的糯米，历经多道严谨的程序而成，无论是质量还是口感，都为上成。何况这天鹅蛋主要是以米酒入味，既然味道不对，那么问题定然是出在那些酒上面了。
毓敏公主所说的清冽一词突然从脑中一闪而过，我抬起头来：“公主，可否给奴婢一些清酒试试？”
毓敏公主有些疑惑：“清酒？宫中的菜肴多以米酒或黄酒为料，却是从不用清酒的呀？”
我解释道：“回公主的话，米酒虽然口感醇厚，酸甜可口，却远远不如清酒爽口。这一道天鹅蛋是以酒入味，若要脆嫩爽口，兴许还是清酒更为妥当。”
阿静拿着毓敏公主的手令，很快将清酒取了回来，只道此清酒是以太行山优质泉水和磁山谷粟发酵酿造而成，清澈透明，芳香宜人。按着先前的法子重新做出了酒酿天鹅蛋，毓敏公主轻尝一口，顿时喜上眉梢：“初月，你的厨艺果真精妙，无怪萧母妃对你这般看重。”
两道点心既已完成，玉城郡主虽然面色不豫，也只能冷哼一声，提了食盒一言不发地离去。待大皇子默不作声地走后，毓敏公主拍了拍我的肩头：“好了，你快回到萧母妃那里去伺候吧。阿静，你也回去吧，以后可得当心着点。”
捡回一条性命，阿静拉着我的手又是一番千恩万谢。看着她那个高兴的样子，我却实在笑不出来。心里虽是轻松了，可是我明白，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宫中上演。奴才的命卑贱如蝼蚁，稍有不慎便命赴黄泉。有多少如花的年纪，就是这样过早地在宫中凋零的。阿静，她曾经又是那样风光的官家小姐，如今沦落到这般任人宰杀侮辱的地步，想必她心里的痛，不会比我少半分吧。
回到泰宁殿门口，远远就瞧见桔梗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见了我，她只是道了一句：“快进去吧，娘娘正等着见你。”
见她神色严肃，眉眼中略带薄怒，我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是我哪里又做错了吗？
萧贵妃已经起了身，正围着一条毯子靠在软榻上吃我方才做的点心。她的一头青丝只是用一支纯金鸾鸟发簪松松固定，白玉为面，目若秋波，一点樱唇好似开在雪地里的红梅，慵懒中更添几许娇艳之色。
萧贵妃放下点心净了净手，看向我：“你这点心做得不错，酥香可口，很合本宫口味。”
桔梗收拾了碗筷下去，萧贵妃却突然一拍桌子轻喝：“给本宫跪下。”
我双腿一颤，急忙跪倒在地。
萧贵妃下了软榻，趿拉着云鞋走到我面前微微弯下腰，拉起我的双手，慢条斯理地抚了抚我的手背：“本宫当日没有看走眼，你的这双手果真与旁人不同，竟有这等好厨艺，若是男子，当可入得了御膳房了。”
我有些不安地低下头：“多谢娘娘谬赞，奴婢不敢担此赞誉。”
她轻笑一声，松开了我的手在屋内踱了几步，才缓缓道：“你的心肠倒好，为了个不相识的冷宫小宫女，竟连那玉城郡主也敢得罪。”
我一惊，萧贵妃的耳目果真通灵无比，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萧贵妃的面目沉静如水，声音却不带一丝温度：“本宫将你带到泰宁宫，是为了让你好好替本宫办事，可不是让你多管闲事替本宫惹麻烦的。今日的晚膳不用你伺候了，你给本宫跪到后院去，好好思量一下，究竟错在了哪里。”
泰宁宫的后院种植了一大片的紫藤萝，习习凉风吹过，带来沁人心脾的清香。也不知跪了多久，眼看夜幕降临，桔梗姑姑才走了过来：“初月，娘娘命你回房去歇息吧。”
我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勉强站起来，却是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桔梗扶住了我，口中道：“现下你可知错了吧？”
我沉默了一下，道：“姑姑，我觉得我没有错。我知道，今天不该多管闲事得罪了玉城郡主，可是……可是若我不那样做，阿静，那个小宫女的性命就要不保了。”
桔梗松开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气：“你怎的如此天真，若是玉城郡主当真要杀她，难道不会再寻别的由头吗？”
我顿时怔在那里，桔梗吸了一口气，神色渐渐缓和下来，拉着我的手到紫藤萝后面的一方小石砖椅上坐下，道：“初月，你来泰宁宫的日子虽短，但也应该看出来了，咱们娘娘与皇后娘娘之间……”她抿一抿嘴继续道：“玉城郡主的母亲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她一出生，便是注定要嫁于大皇子的。今日为了那个掌事宫女之死，皇后责问了你，也相当于责问了咱们娘娘，而后皇后又因为咱们娘娘的事受了皇上斥责，你在这个时候去得罪玉城郡主，皇后心里该作何感想？”
我低下头：“我倒没有想过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