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曼婷此刻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怒气在胸口越集越多,想骂人的冲动顶着她的胸腔,出不去,也下不来。
她试着动了动嘴唇,嗓音都有点发颤了,“艾米,这属于诽谤和侮辱了吧?在国外,我是可以告这个造谣者的!”
艾米礼节性地轻拍了两下包曼婷的肩膀,“也没有说的那么难听,只是说,可能有这个怀疑。”
“怀疑?”包曼婷不自觉提高了声调,“是想用口水淹死我么?呵,不,是想用口水恶心死我吧?”
“我相信你的,这也只是私下说的,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你澄清了,我相信你,这摊浑水咱们不淌了,眼不见为净。”艾米报以一个充分信任和包容的眼神,这却让包曼婷更加不适,她用力攥紧有些颤抖地拳头,尽量压低了声音说道,“艾米,我就算死,也得死个明白。”
“曼婷,你别冲动,我都说了,只是有个怀疑,别扣这么大的帽子,你也不想把事情弄大,人尽皆知吧?”
“秦总。”包曼婷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道,“把我调离项目,如果是因为这件事,那对不起,我不接受,我想,我有这个资格和权利。”
艾米笑容微敛,眉心微蹙,“曼婷,在我这发发脾气就好了,别把情绪带到项目里。”
说着,她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抽出一支黑色文件夹,伸到包曼婷面前,低声道,“你看看这个吧。”
包曼婷接过文件夹,翻开,第一页赫然几个大字,“管理层及股权变动提案”。
“这个季度之后,高管层就开始调整,撤销首席市场官,改为更多职能和效益考核的首席增长官,你跟袁耀都是候选人。”
艾米说着,看着包曼婷拧着眉头一言不发,慢慢向后翻动着文件。
“你是我带过来的人,我原本就是想给你一个高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我不想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受影响。”
包曼婷缓缓合上文件夹,站起身,把文件抵还给艾米,脸上没有了怒气,却也没有半分笑意,沉沉说道,“至少,艾米,我希望你是信任我的。”
艾米化开一抹抚慰的笑容,如释重负一样,伸出手,搭在包曼婷肩头,“当然,你是我带来的人,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我也得考虑团队的利益,曼婷,我们不能感情用事。”
搭在包曼婷肩头的手掌传来重重的压力,就像国王颁布了一项旨意,等着下臣屈膝奉行。
包曼婷此刻终于读懂了这份重量的意义,她望向艾米的眼睛,第一次让她觉得,这个人不再是并肩杀敌的战友,而是一个玩弄权利的政治家。
她低垂眼帘,转而挂上一抹笑意,一只手轻轻拂上肩头那只手,轻巧地一拨,将艾米的手虚无地握住,好像问候一般上下震了震,说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唐晓元的手机嗡嗡作响,她看着屏幕显示的名字,有点惊讶。
“喂?”
“喂,唐晓元儿,我,白天。”
唐晓元瞟了一眼面前对着手机傻乐的汤田,自然地起身,轻声对汤田说,“我去个洗手间。”
“嗯,你说。”她对电话那头的白天说道。
“我想找你聊聊,你看什么时间方便?”白天的声音里透着低迷的态度,让唐晓元预感到白天跟包曼婷之间,事态严重。
“关于,你跟包子吗?”唐晓元柔声试探。
“嗯。”白天仿佛沉吟,好像一声叹息,然后迟疑着说道,“我很困扰,想不到还能找谁,我想可能只有你能比较客观,所以,想听听你的建议。”
“好,那你什么时间有空?”唐晓元立马回应。
“我现在在蓝野天街这边,你如果方便,我们可以约个居中的地方,我请你吃午饭。”
“我正好在蓝野附近,我过去找你。”
挂了白天的电话,唐晓元立刻拨通了陈易辰的语音,对方接起,磁性的嗓音传来,“怎么了?”
“喂,陈易辰,我。”
“你是要说,放我鸽子么?”
陈易辰打断了唐晓元的话,一副早有预感的口吻。
“嗯,下午临时有点事情,不能过去跟你那个投资朋友聊了,抱歉。”
“哦。”陈易辰语气里丝毫没有意外和不悦,他轻描淡写道,“那,为了表示歉意,是不是得请我吃顿饭?”
“呵呵,好,请你吃,就是别太贵,我穷。”唐晓元笑语。
“好,那就改天约。”
陈易辰听不出情绪的柔和口吻,让唐晓元不自觉地一笑,回应道,“嗯,那改天。”
首尔的天空湛蓝而高远,清透得如同薄荷汽水,沁人心脾。
风偶尔拂来,摇曳着枝叶,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下万千斑驳。
卓皖的目光集中在书本上枯燥的词句上,思绪却早已飞出教室的窗。她无法集中,或者说,不想集中。
刷地,她身边的空位上,偷偷坐下一个人,她不用想也知道,是同班同学,也是中国留学生,更是她的男闺蜜,左相。
左相尽可能不显眼地伏低身体,台上高谈阔论的导师投来一个犀利的目光,正好撞上左相做贼心虚的打探眼神,“完蛋!”左相暗想。
还好导师并没发作,心照不宣地继续着讲解。
“给你!”
左相从背包里摸出一瓶草莓味乳酸菌,放在卓皖的课本上。
“谢谢,不过,我吃早饭了。”
卓皖小声说道。
“什么?”左相惊讶得脱口而出一句韩语,引得周围同学投来异样的目光,连导师都无奈地停顿下来,问道,“左相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左相马上起身,双手轻搭在肚脐的位置,向前探身,拖长音调答道,“是,我没有问题,对不起打扰您了,对不起大家。”
这个有点滑稽的道歉引来周遭低笑,不是那种嘲笑,而是博得了女生们欢心的那种笑。
“坐下吧。”
导师也是喜欢这个学生的,他聪明,有想法,甚至有点近乎天才的灵气,但就是不安分,三天两头不安常理出牌。
左相坐下,开始翻书,他边翻,边瞟卓皖的书本,“讲到哪儿了,笔记给我看看。”
卓皖用铅笔敲敲课本的页码,没有作答,左相探头看去,书本上干净得令人发指。
“靠!你半毛钱笔记都没记啊!”
卓皖听了,懒洋洋一挑眉,刷拉拉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你好好听讲,回头给我补课。”
写完一扬手,丢给了左相。
左相看了,瞪着眼睛,把脸凑近卓皖,“你不舒服?来大姨妈了?”
卓皖抓起左相面前,自己的笔记本,啪地呼在那张殷勤的脸上,“来你个头!”
“左相!”导师突然喊道。
左相弹射一样地起身,“是!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大家。”
“对不起什么?!我让你上台讲你的论文!”
导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班上的女生们已经叽叽喳喳,笑倒了一片。
“等你们的课业也做得像左相这样优异,再笑吧!”导师敲了敲讲台,“这是班上唯一一篇优等的论文,大家都认真听,仔细做笔记,懂吗!”
“是!”
全班懒洋洋地回答中,左相踏着轻快地步伐,跨上了讲台,卓皖看着那有点玩世不恭的背影,转开了眼神,扭头望向窗外,目光带着心,飞到不知何处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