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晓林阁春秋论国
春旭离开后很久,春秋仍坐在晓林阁里发呆。直到谢元卿和林怯风进来。
“瞧这书房乱的,我现在相信凤嬷嬷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谢元卿叉腰站在屋中间。
林怯风掀起帘子,招了两个小丫头进来,收走了锅碗瓢盆。
“今天跟你弟弟的第一次历史会晤,谈得怎么样?”
“给不了结果,给了个提案。”春秋坐到整好的榻上,自顾自又倒一杯茶。
“你这一天喝了我多少茶,这样喝法,如牛嚼牡丹。”
“初君兄,别舍不得你那点茶。”
三人各自坐好。
春秋吟道:“秋藤门,枯枝透,一弧冷月花间漏,难勾锦衫袖。长叹处,欲回头,余波门扉却步留,怜卿怎罢手。”
谢元卿说:“好词啊,特别是这花间漏用得妙。前几年,宋国有一名酒称为花间漏,传言为一女子所酿,后来这女子的丈夫去逝,妻子便再也没酿出过花间漏了。”
林怯风说:“这里一弧也用得妙,弧同壶,既烘托了景,又点出了物。”
春秋说:“词是好词,可总透着那么股深宫怨妇的感觉。看看描述的事情,就是一女子,怎么样都留不住男子的心,怎么等都等不到他归来的人,还看着那院门迟迟不肯罢休。”
林怯风说:“这是春旭公子写的,小小年纪有这份细腻情怀,也算不错。”
春秋又吟道:“昔齐鲁,今晋楚,将军上马残阳路,几番金戈断头处,只余后人说旧书。”
这一首,谢元卿和林怯风还在回味,春秋说:“这阕词够直白吧,越是直白的,越是品味良多,他体现的,是一种思想——常怀灭国之忧。但是今人往前看,他日所灭之国又是其国之宿命,其历史之必然,你强了就想更强,今日还是天下霸主号齐鲁,明日替换称雄为晋楚,这样金戈铁马,残阳如血,断头灭国的悲惨壮烈,于后人而言,不过两字,旧事。”
谢元卿说:“令人感慨,你这么看重军务建设,是因为也怀有这种思想。”
“我没有忧,因为杞人忧天是没用的,如果运气很差,敌人太强大,你也只能被碾落成泥。这就像你预见了一场洪水要来,你准备了船学会了游水,但是当海啸发生时,一切都会被淹没,你看着这样的灾难,只能被吞噬,只能望洋兴叹。
我怀有灭国的准备,所以我看重听水镇的军务,不想被人欺负。别人看到大唐的繁华,而我看到奢侈成风的安逸,养大的贪欲;别人看到宋国的平静,而我看到那些一推就倒的孱弱。这些,有一天都会成为灭国的因素。”
谢元卿说:“这却是目前没办法解决的事情,这都是为了解决某一问题而产生的新问题。”
春秋说:“所以,就会走到历史必然的那一步。这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制度,我只能做到尽我所能。”
林怯风问:“后一首词谁人所写?”
春秋说:“春晖公子一出市,天下文武皆恭伏。”
谢元卿说:“这就是你推崇春晖公子的原因。”
春秋说:“他的诗词不多,算不上专业的诗人。治国者,可以有爱好,但不能成痴迷的专家。爱石成痴,编戏成迷,哪怕是诗词作画的高手,于国一道却是陷阱,这会拉着整个国家往那深坑里填。治国者,还是专业治国吧。”
林怯风说:“这天下是不是要乱啊?”
春秋说:“乱不乱的,成了旧事,才能发现,一切都不是机缘巧合。依君哥哥不用担心,也许我们这辈子,也都好好的。”
谢元卿说:“怕什么,真乱了,我们躲到听水镇去,那里可以多呆会。”
春秋笑道:“多苟延残喘几日。”
林怯风说:“管他怎么喘,只要能喘气就行。”
春秋说:“国家更替,朝野轮换,免不了一番战斗。我常想,要不要找一群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野心家,各种大家,好好研讨一下,潜心思虑历史进程中,能否用非战争的方法,实现国朝变化。让他们著书立说,成为一种思想指导,说服天下人以此道而为。”
谢元卿说:“你这是解的一道天下难题,难解。”
春秋站起身说:“无解,说服得了我,说服不了天下人。人是这样,十个人里会有十一种想法,做出十二种行为,最后得到差不多一样的结果。”
(看到事物悲观的一面,却要乐观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