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晓林阁春秋会弟
春秋在宋国玩了两天，宋国处处显得平淡而平静，没有听水镇欣欣向荣的朝气，也没有大唐浮华奢靡的风气。但是宋国书店很多，正读书的年纪基本没有失学的。宋国就像一位清修的老和尚，即使过得清苦，也要拿本经书看。
宋王宫里，裴王后曾遣人召春秋入宫一见，春秋出去了，没能碰上，回来也未应召。
第三天，春秋起晚了，刚梳洗完毕，小梨就来禀报，宋王二公子在谢元卿的书房晓林阁候着她。
春秋看了一眼凤嬷嬷，“在这个世上，我还是有亲人的。”
春旭坐在晓林阁里，他出宫一趟不容易，但见她是大事，又被母后逼着，他只好一早就来亲候这个傲慢的女子。
他看到她进来，他站了起来。
今天天气很暖和，书房里也点了炭炉，那个骄傲的女子走进院子，在院门口拦下了身边的侍女，逆着光向书房走来。
看得出她在谢元卿这里很随意，没有穿披风，穿着烟粉色的长袄，外面罩着同色的轻纱，轻纱打了皱折，层叠下来，十分好看，这种面料和这种颜色的衣服，在宋王宫里，春旭从未看到过，他见得最多的女人是他的母后。
她越走越近，长得很美，弯眉大眼，秀气的鼻，粉嫩的唇。有父王的一抹英气，有母后的几分冷艳，也有点和自己相似的影子，但更多的，她不是他们。她看着你，毫无稚气的纯净，神态中韵含一种心智的成熟，这是一种复杂的感觉，却没有母后说的傲慢。
春秋走进书房，看着春旭，这个是她血缘最近的亲人，双胞胎的弟弟，她心里还是有了一丝异样的亲近。
眼前的春旭，清瘦苍白，个子不矮，但作为男孩，也只跟春秋一般。他站在那儿，很有礼貌地行礼道了声“姐姐。”
春秋点点头，请他坐下，又去看炭炉里的炭，“你吃了早饭没，有没有觉得冷？”
“吃过了，我来得早，也不冷。”
“我还没吃呢，听到你在等我，就过来了。”
她温和地笑着，就像从没分开过的姐姐跟弟弟说话。
她走到门口，朝外招了招手，有两个侍女端进来两个托盘，上面放着食材和碗碟，她让侍女把炉上的水壶拿下来，侍女似乎不放心，她说：“小桔姐姐，我会很小心的，不会把你的房子点着的。”她把自己的侍女哄了出去，一歪身就坐到矮榻上，把瓷锅搁在炉子上，她向他招手，“来，坐到到榻上来，这里暖和，咱俩离得近，也好说话。”
春旭依言坐到塌上，看见她拿个木勺子在瓷锅里搅来搅去，又将托盘里的食材加这添那，做得十分有兴致。
“你出过远门没有？到过哪些地方？”
“没有，我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身体不好是哪里不好？”
“体质虚弱，先天的毛病。”
她冲着他笑，“是我害了你吧，因为是我在娘肚子里就夺走你的营养，害得你先天体弱。你看，我当时很小，可宋王后这句话重复多了，我也就记住了。”
她把锅里熬得细细的白粥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你尝尝，这个温补，应该对你的脾胃，如果觉得没味，这碟是咸菜，很脆口，这碟带点甜味，我就喜欢吃饭时咸的甜的混着。没关系，你尝点，喜欢吃多吃点，不能多吃，剩着也没事。就当是姐姐为娘胎里的事补偿你的。”
他尝了一口，其实不难吃，就着脆口的咸菜，还挺有味的。
他吃完了，春秋还给他倒了杯漱口的茶。
“你今天找我，就只是为了见见姐姐，还是有什么事？”看见他羞涩的表情，春秋有点同情他，这是被宋王后关在精致笼子里养大的小丝雀。
他脸有点微红，走到桌子旁，拿起一叠稿子，递给春秋说：“这是我写的诗文画的画，母后要我拿来给你看看。”
春秋一张一张认真地看着，她抬起头说：“诗文写得很美，画画上很见功底，在诗画方面，你非常有才华，能送给我吗？”她看到春旭愉快的表情有一丝的犹豫掠过，接着说：“我强人所难了，这都是你的心血，肯定也舍不得，那我选一幅画吧，裱好了挂在我的书房里。”
春秋选了一幅红梅图，“你的红梅画得很有风骨。”
这幅也是春旭十分喜欢的，他看得出春秋是真心欣赏，内心还是高兴的。
“母后让我拿这些给你看看，看看我的能力。”春旭在春秋面前正襟危坐，“父王身体越来越差了，但是到现在，父王都没有定下世子，这是因为有母后撑着，想必父王的心中还是看中兄长的。母后说，政治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兄长如果即位，我和母后都活不成，不想拼也得拼一拼，请姐姐助我。”
春秋在书房里走了几步，“如果，不坐那个位置，你也不会死，你还想坐那个位置吗？”
春旭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就像春秋也无法劝他放弃一样，哪怕他心里真有那么些不想做王，哪怕她也真觉得他不合适做王。
那必竟是个王位啊。
那不是他一个人的事，那是一群人的事，是子孙后代的事。
春秋说：“我知道这个决定不好下。王位，不仅意味着自己这一脉的传承，意味着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王位也是最大最重的责任，对自己的国家，对自己的百姓，他有让他们过得温饱过得安宁的责任。
宋王只有两个儿子，他没有更多的选择，你如果觉得宋王看中的是春晖公子，肯定不是因为能力的问题，或许只是一个父亲更心疼你的身体，静养是不能操心的。
你不妨回去问一问你的父王。
你让我助你，我也回答不了，这不是一件只关系到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一个国家的大事，我不能，也没有权力去决定宋国的未来。
但是，如果是春晖公子即位，那个时候我最先做的，一定是保下你，你不会死，我保证。
你自己回去做决定吧，如果你的决定是养好身体最重要，姐姐现在就可以让你远离宫廷是非，在温暖的江南，在听水镇的烟波湖畔，你想住哪里都可以。”
（不管远离多久，哪怕你不承认，一旦走近，还是会发现，血缘关系，永远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