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地的枯木残枝,我笑了。人这一辈子,究竟,能够得到些什么?
一.
绿草茵茵,十里春风美景。百艳争奇,一片朝阳良辰。
“春天了呀。”服饰很奇怪的少女坐在绿草坡上,左瞅瞅,右瞅瞅,其实无聊的紧,但是也总比闷在屋子里好。随便走走就走到了这边。跟着师姐第一次出来,又不敢走得太远。据说是一个故人到了这里,其实没有想过师姐这样一个孤傲的人居然是有朋友的。
师姐很孤傲,也从来不曾想过,这样一个目中无人极尽嚣张的人居然是有谈得来的朋友的。师姐去见朋友,她便在这里随处逛逛,吹吹风也好。
春风是和着花香的,那种淡淡的气味很好闻。心满意足之下,便大大咧咧直接躺在了草地上,连身边走来了人也未曾发觉。
脚步越来越靠近,她全身绷紧了起来,渐渐地在她脑后停了下来,低低的温和的声音:“这几日天气不错。”
她睁开了眼,看着蓝蓝的天,有些眩晕,不自觉的出口:“恩。”
那人直接就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她微微侧过脸,看着他不知望着什么地方的侧脸,似乎看到了些落寞。为什么……会落寞?
“有……什么不开心?”没有问他是谁,这个地方在看见他的若有若无的落寞的时候就已经被她给埋在了心底。不重要的,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是谁,这样的一个问题是最不重要也最不需要别人知道的东西。
他低了头,似乎是淡淡的笑了,只是那眼中的落寞似乎更深了,他不曾回答,只是笑意浅浅看着她,问了句:“小姑娘,多大了。”
有些窘迫的,偏了头去,看着蓝天,嘟囔了一句:“这天还真是漂亮。”
原本坐在身旁的人竟然就这么坐了下去,像她一样,轻轻躺着,看着一望无云湛蓝的天,很纯粹的颜色,心中的混浊似乎都沉淀了下来,变成了清水。
“喂,真不打算说?”
“男儿志在四方,或有挫折,何必耿耿于怀。”
“恩,能扛,不错。”点了点头,压了压脑袋后面的青草,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他稍稍一愣,微微笑开:“你怎么就知道这不是自我安慰。”
那少女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顺着你的话,你还自己咬自己。”
他有些木然的弯了弯唇,不置一词。她却是皱了皱眉,不再言语。
春天的冷风回暖,吹在身上很是舒适,两人这么躺着,她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良久的沉寂,他终于看腻了头顶上的天回头一看,无奈的笑了。却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了。
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眉眼清秀,倒也是个大美人,虽然比不上自己家的那位倾绝天下。目光又黯淡了下去,扯了扯嘴角,爬起身来,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瞅了瞅。她就这么静静躺在那里,早就到了春天,穿的其实并不多,只是就这么躺在这儿……微微叹了口气,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大发慈悲了。”自嘲的笑笑,这才举步离开。
似乎是披风上了身觉着有些暖和,少女一脸微笑满足的蹭了蹭那披风,翻了个身睡得更深。
湛蓝的天渐渐变得暖黄,直到被黑暗噬咬。
她是被一阵冷风给冷醒的,猛的跳起来,看着半挂在身上渐渐滑落下去的披风,再四处瞅瞅这早已经暗下去的天,气恼的跺脚,居然就这么睡在了这里。正准备走,又想起来脚边的披风,这个……似乎不是自己的。兴许……是那个人的?
吐了吐舌头,收了披风保存着好什么时候还给他?可这天大地大,什么地方再去找?可是……人家把披风盖在自己的身上了,总不能够就这么将它给随便一扔?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正左右为难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一张俏脸吓得白了去,师姐找来了。这件披风明显是男人的,被师姐给瞧见了,自己的这条命估计就剩了半条了。
左思右想,叫声已经近了,心一惊,手忙脚乱就把披风揉成了一团压在了地下坐了上去。
“桓枵?”
身体陡然一僵,慢慢转过头,看着近身的女子,嘿嘿一笑:“师姐,你来了。”
栀楠四周打量了她一下,皱了皱眉,道:“准备坐在这儿?”
眼珠子转了转,陪着笑道:“我……我脚崴了,师姐你先走着,我在后头慢慢跟着。”
栀楠的目光扫了她的脚一眼,她不自在的缩了缩脚,许久才听见她道:“快些跟上,把事情办完了咱就回去。”
其实左右也不过几句话时间,就真的让她觉着过了几百年。长长吐了口气,埋怨道:“就是你,害得本姑娘没了半条命。”
前面的栀楠顿了顿,回过头来:“嘀咕什么呢。”
顿时站正了身子,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念着心经呢,师父不是说多念念,呵呵,多念念,念成了习惯就好了。”
栀楠的眼中有了一点点的赞扬,倒是让她更加的窘迫:“你能上心师父的话,这倒是不错。”
有些无奈的,低低答应了一声。栀楠倒像是师父瞬间附身一般,对着她念叨了许久,走到了客栈,她的头涨得厉害,整个人昏昏沉沉,听到栀楠说了句:“好生歇息着吧,明日起早便赶路。”她顿时精神抖擞,点了头,蹬蹬蹬几步,奔向了二楼。
到了屋子里面,才吐了口气,从衣服里面取出了那件披风。“也不知道师姐发现了没有……唉……”她就是把整件披风给围在了身上然后再在外面穿上了自己的衣裳,就算再怎么弄得平整,自己都看得出来有那么一点点的……臃肿。可是没有办法,如果不这么办,估计师姐看见披风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她大卸八块,解释都不用,直接见阎王去吧。
二.
幻音宫的女弟子其实很自由,除了有可能被选作下一任继承人的那几人,都是禁止私会男子的。所谓幻音宫的圣女,也就是下一任宫主的候选人而已。
栀楠桓枵就是其中两个。两人相差不大,栀楠是大弟子,一开始就入了宫门,颇得宫主喜爱。原本其他几人都不欲再定,一心培养栀楠。只是栀楠中间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再出现在幻音宫的时候老宫主高兴的流下泪来。
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养的人,曾经一度认为她就这么死了,于是后来才收了几个弟子。于是就又有了这么几个另外的圣女。桓枵就是一个。不过栀楠仍旧是老宫主最看重的,桓枵也不怎么想那个宫主之位,栀楠在前面,她没有必要去争,也争不过。于是安安心心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这小日子是过得不错,只是在揣在身上的那件披风终于露出了马脚之后,就没有那么好过了。栀楠整天用那种阴森森的眼睛看着她,逼问,那衣裳是谁的。她支支吾吾,于是栀楠就真的以为她是有什么隐情,一掌劈了下来,差点没要了她的命。
“不要脸。”那是栀楠咬着牙说的话。随后一拂袖摔了门就出去。桓枵呆在了原地,嘴唇被那一巴掌砸的流了血出来,舔了舔,味道没有那么好闻。以为不用一盏茶功夫,就该是师父带着一群的宫内弟子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她这儿给围了,然后亲自审问。
于是她就在屋子里等,结果等到了天黑都没有见到谁。走出去,人都像平常一般与她招呼。只是,似乎栀楠并未将这件事情告知师父,所以她们才……有些开心的,乐滋滋的蹦到栀楠的屋前恰巧瞧见栀楠出来,于是凑上去,嘴唇还没有消肿,笑得不要脸:“师姐……”
栀楠只是白了一眼,转身便走,似乎不欲与她多话。
桓枵追了上去,栀楠盯着抓着她的手,桓枵迟疑了一下,放开了。
“一句话。”
桓枵瞪大了眼,“啊”字都不敢出口,于是酝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草坡上遇见一人随口说了两句话我一直躺在那儿就这么睡了过去醒来就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估计是怕我着凉想着人家的好意总不能够就这么把那衣裳给丢了就给捡了回来结果被你给误会了。”说完气都喘不过来了,可怜兮兮的看着栀楠:“师姐……”
栀楠叹了口气:“也该知道,你这性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桓枵猛点头。
栀楠轻轻拍了拍她,眼里居然一闪而过一丝凄楚。师姐怎么会有这种情绪?桓枵愣了愣神,栀楠却是走了。
回过神来想要追上去问个究竟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栀楠的人影。
连着几日,桓枵都想找栀楠问清楚,可是栀楠都似乎见不着人。整日整日也不知道在哪里。随意溜达着,溜到了幻音宫后面的草地。
那片草地望过去第一眼就真的只有一片绿色,缀着几朵小花,宫里的人都说,过段日子等天气再暖些,花应该就会多上一些,那样就应该会更美。
这暂时还只有一点儿小花的草地上正坐着一个人。她们是常常在这里坐着的,偶尔几个姐妹没事儿坐在一起瞎胡闹,又或者想找个清净的地方练功都是在这儿。可是这里今日冷清的很,却是有了栀楠。
有些畏首畏尾地凑了上去,桓枵正要开口,栀楠便道:“桓枵,男人不是不可以爱,只是,别让自己难受。”
爬在她身旁的桓枵被这句话直接给震住,一个不留神直接摔在了草地上,翻了个身,也懒得起来,就这么看着朗朗星空,声音居然也可以变得很空幽:“师姐有心事。关于男人的。”
栀楠笑了笑:“桓枵,今日的事情,莫要说出去。”
桓枵点了头,然后她就觉得心里总像是压着什么一般。有些事情……那不是可以想象的。幻音宫的圣女有过跟男人偷情的先例,却是会被宫主一掌劈死,再无二话。可栀楠这个圣女,却是光明正大与人成过亲的。
这些……师父应该是不了解的吧。否则,又怎么会放任栀楠留在这里,还继续对其委以重任?其实这些,本不关自己,只是有些东西知晓了,就仿佛与它有了不可磨灭的牵连一般。就像这个,每时每刻,总会跳出来那些栀楠在外面跟那个她所谓的丈夫所做的一切的情景。总觉着自己知晓了这些东西就像是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一般,其实不过只是替别人保守着这个秘密而已。
很害怕,那是幻音宫圣女的禁忌,却似乎……有那么一些些的憧憬。憧憬的同时,又看见了那件披风,思绪石头脱缰的野马,一旦撒丫子跑了起来,就停不下来。
她开始在人群中不安的走来走去,在师父面前努力做着这样努力做着那样。师父看着她突然间变得上进,乐呵呵的还劝她不要太累。可她其实就是想让自己累一点。好让自己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栀楠在一旁看着,似乎有些担忧,她却是无脸面对一般,匆匆一笑,离开。
如此过了一段时日,栀楠终究还是看不下去的,劝她:“有什么心事,藏着算什么,说出来,解决了,怎么都好。”
她却是一双眼满是疲惫,抬眼看着栀楠:“师姐……我……越发觉着这个幻音宫待不下去了。”
“怎么回事。”
“一些东西必须得要压抑,无法自由自在地做着一些事情。”
幻音宫宫规一向其实并不严格,之前见她过着也挺自在,只是现在……若说有冲突的,只有她这个圣女的身份。
似乎了然了,看着她的眼睛多了些怜悯,轻轻搂了过来,拍拍她的背,就真像她的姐姐一般,桓枵立时便哭了出来。
栀楠只是无奈道:“这咱们在这幻音宫内,有些东西就无法改变。与其终日在求不得中痛苦,倒不如放下。”
“那么,你放下了么。”
“我在等他回来。”
三.
林花春红过了几秋,栀楠的一番话,似乎让她的心安稳了不少。看着师父的遗体送入墓葬,栀楠接了幻音宫的宫主之位,有些难过,有些开心,却似乎这些也都变成了过眼云烟,有些重要的东西被深埋了,于是这些不重要的便变得更加的不重要。
一颗早已经沉寂的心,已经不再渴望什么。就像当初栀楠说的,在这个幻音宫内,就不能期望着什么。
可是栀楠却是找到她,一双眼眸很温柔,没有了平日里的高高在上,只是轻轻对她说了两个字:“走吧。”
一瞬间的错愕,看见栀楠的笑意盈盈,顿时像明白了什么,她让她忍,便是想要等到这一天,放她自由。不知道说了多少句的谢谢,草草收拾了行装,便离开了。
待在幻音宫的时候就总是想着出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总是盯着外边的天。可是现在出来了,却又像无头苍蝇一般,很茫然。
她在找什么?看着包裹里面的那件披风,她咧了咧嘴,却笑得苦涩。不知道叫什么,不知道是谁,现在几年过去,连他长的什么模样都该是不知道了,还惦念着做什么。
可是人心向来就是不受控制的东西,命运也是向来不知前路的东西。
走着走着便就回到了当初遇见那人的地方,于是总想着有些人很命好,在一个什么老地方,就会这么莫名其妙的相遇了,然后会发生一些什么。
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命其实也是这么好。
去那里只是瞧见一个人,是不是当初的那个人其实她是不确定的,只是他转过身来看着她,苦笑了一声:“又是你啊,小姑娘。”
可现在她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小姑娘了。越发的出落得夺人眼球。连他都微微震了震,然后凑上来:“又来这里看漂亮的天?”
她微微愣了愣,低下头,笑了,抬起头来,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喂,干嘛总见你不开心啊。”
他愣了愣,似乎是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对啊,为什么总见到我不开心呢。而且你知不知道,几年前与现在,我烦恼的竟然是同一件事情。”
她还能镇定那才不正常。几年过去,他烦恼的事情居然是同一件?吐吐舌头,倒是坐了下来,很认真的问:“烦恼什么。”
他顿了顿,沉吟了许久,才问道:“男人,是不是应该有大志。”
她点头。
“既然,有了想做的事情,是否,该努力完成。”
她继续点头。
“可是,如果有人不愿意帮你呢。”
她准备点的头顿住了,盯着他瞅,垂下了眼,想了想,然后抬起来,笑道:“挡路的石头,搬掉就好。”
他愣住了,一瞬间居然会觉得他是有些惊的,不过不是惊讶,而是惊吓:“如果……搬不掉呢。”
她撇撇嘴:“石头嘛,搬不掉,要么改道,要么敲碎了再搬。”
他顿住了,之后有些苦涩的笑了,不再说话。又像那次一般,变得沉静的两人并肩靠在一起看着湛蓝的天。
他要走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将那件衣裳还给了他。
“你还留着?”他惊讶了,她看出来了。
这样一件破衣裳,怎么劳她收着几年。她从他的眼睛里猜他就是这么想的,可她就是收着了,还就因为这件衣裳,竟然就忘不了他。
终于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开口问了:“你叫什么。”不想要以后再是路人,不想要以后的思念都只是对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
他在转身之前还是将名字告诉了她:“易岳仁。”
他的名字是易岳仁,她知道了,高兴了好一阵,之后的每天几乎都能够见到他,他似乎也是挺喜欢与她一起,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扯扯天,扯扯花,扯扯草。之后很久想起来依旧会觉得那个时候是一场梦。没有这么美好的一场梦,像那时一般,不像自己的一厢情愿,似乎自己的思念得到了回应。
只是她不知道,易岳仁有妻子,倾绝天下的美人,让她自叹不如。所以在知道的时候,脑中就只有一个字,逃。
那之后是不是恨过易岳仁,她已经不知道。
他竟然会追了过来,继续与她一起,虽然,她并不曾再理睬过他。最后仍旧是心软了。他一直不知道在易岳仁心中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在与妻子大吵一架之后聊以慰藉的消遣?
他的一切她算是有了了解,他是易水山庄的庄主,炼兵阁的后人,想要重建炼兵阁,却是怎么也不可能一举推翻中原武林盟。总算是让他遇见了司徒,他的妻子,亦是炼兵阁的后人,而且她是唯一可以继承炼兵阁传承下的宝剑凌虚的人。
可是司徒生性温柔,不喜杀伐,只喜欢平和,怎么也不肯答应继承这个来帮助他完成这一切。
是谁说的如果不能乖乖走到自己的面前让你抓在手上,那么就追上去再抓在手上。
她笑着对易岳仁道:“我定然会帮你重建炼兵阁。”
他有些微微的诧异,却也仍旧是欣喜盖过了一切,于是也未再说更多。易岳仁沉浸在多年夙愿即将会成真的喜悦中,而她,也沉浸在即将抓住幸福的欣喜中。
她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么的残忍,至少那之前是从未想过的。
四.
如果,我知道,最后的一切竟然是这样的结局,那么我还会不会一意孤行?
我的名字,桓枵。
所有的东西都会成空。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给我的诅咒,我所努力的一切真的都成了空。
我想要帮着易岳仁完成他想要完成的,而我,也就可以得到我所想要得到的。
我们在逃亡,逃着他的妻子,司徒。甚至有些沉浸在逃亡中,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我们像是更加的靠近了彼此。那一刻,我恍恍惚惚地看见未来,我能够抓到我想要的东西,不惜一切手段。我不去想易岳仁究竟是为何逃着他的妻子,一意孤行的认为他就是想要与我在一起。其他的不去想太多。
可是等到他的妻子出现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错了,易岳仁看她的眼神是不同于任何人的。尽管他们有分歧,却改不了易岳仁爱她。
后来易水寒跟我笑着说,无所谓什么爱不爱,司徒要说爱,却心里始终挂着另外一个人,要说不爱,却是见不得易岳仁与别人一起,爱与不爱早已经模糊。
而易岳仁恐怕也是如此。虽然我问过易水寒,能否告诉我,易岳仁与司徒之间为何插不进去任何人,但我心里总是明了的。
两个人早就因为所有的事情磨合,模糊了爱情,模糊了纠葛,只剩下柴米油盐,岁月静好,两人的过去应该就是如此的。在躲着司徒的那段日子,易岳仁即使有那般理想,却也很安于那种平和,就像是司徒早就驻扎进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做的一些决定以及一些习惯早就有了对方的影子,这样,还要说爱或者不爱?
要说不羡慕是假的,要说不嫉妒那也是假的。
两人打起来倒是能够预料的到的,只是没想过是在幻音宫打了起来。
那天是栀楠飞了只鸽子来说她终于等到了,而我,却还在翘首企盼着,易岳仁的回头,司徒的放手。
只是这背后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我突然间觉得,我其实就是一个傻子,然后因为自己的一些执念而变得疯狂。到了最后又成了傻子,若不是易水寒与我说的这些,我又怎么会知道我就是一个傻子我被玩了那么多年。
司徒,连涯,栀楠,易岳仁。这四个人,联手给我演了一场好戏。
他们谁也没有告诉过我,司徒是空幽谷的人。他们谁也没有告诉我,连涯是炼兵阁传下来一直守在空幽谷那一支的家臣。他们谁也没有告诉我,栀楠失踪的那些年是到了空幽谷。
我所见到的,只有司徒与我打了起来,栀楠护短出现,插在我们两人中间,司徒栀楠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却是连涯挡了出来,栀楠一掌收不住直接送了连涯的命。
那个时候,我想着一个问题,如果我失去了易岳仁会怎么样,虽然我恨他。我想栀楠应该会很痛苦,她等了那么久。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想象全世界破碎的感觉,当一个人的世界已经没有了支撑的时候,那么会是什么感觉。栀楠说,她曾经很喜欢很喜欢连涯,却无法不介意连涯心中一直有着的那个人。
连涯心中是谁,我恐怕都猜得到,要不是连涯是家臣,或许,在一起的应该就是司徒跟连涯,就没了栀楠以及易岳仁更加上我的什么事儿。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么今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该庆幸么,若是那样。
可是若是那样的话,我不会遇见易岳仁,我不会觉得幻音宫很拘束,我不会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聊,我不会觉得这个世界其实还有我能够寻找的东西想要抓住的东西,即使那么的遥不可及。
恨么?爱么?
爱恨已经模糊了不是么?
连涯死了,易岳仁跟司徒回到了天山顶上,我没有跟栀楠告别,直接离开了幻音宫,不知道找了个什么地方。似乎那段记忆很模糊,与易岳仁一起的那段日子都很清晰的记得,可是那段日子很模糊,似乎没有了一种可以支撑的东西,所有的都变得无所谓,变得很难过,变得……像个行尸走肉。
水碧就是那个时候生下来的。没有爹的孩子,真可怜。
或许是因为水碧的出生,我觉着我不能够再沉寂下去,总得要做些什么。哪怕,玉石俱焚,总得要做些什么。我可以不幸福,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我可以没有人的疼爱,反正在幻音宫内的这些日子都已经习惯了,可是水碧不能。
易岳仁他不但是司徒的妻子,还是水碧的父亲。或许我是疯狂了,就凭着这个,我到了天山。那段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可是今后不可以。司徒一病不起,似乎是那次在幻音宫受的伤,我也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潜入易水山庄,开始给司徒下毒。李箫昀找到我,套出了我口中的话,然后与我合作。
原本是不希望有人介入的,毕竟这件事情原本就是我们几个人的纠葛而已,没有人的介入那才是最好的状态。可是没有办法,易水山庄不是我能够如鱼得水的地方,所以,我必须借助。不得已的而已,我这样劝着自己。然后一步步的计划着一切。虽然在知道司徒在幻音宫受伤前才生下了易水寒,身子本就虚,所以才一病不起。
有些小小的动摇了,可是我或许就是真的疯了,若我不幸福,我要拉着所有的人陪葬!
没有退路,一切原本就没有退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如此。
今后的一切原本该我承担的那便由我承担吧。
易岳仁知道了事情,他只是沉吟了会儿,心痛是难免的,我本想着若是他气愤,扇了我两巴掌或者就此一掌劈了我也好,从此我不会再这样阻挠他,我不会一心的自虐,我不会再不顾后果的帮他。可是他没有,只是给我找了处地方,住了下来。他说,今后水寒知道,我一定会有麻烦,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于是今后我就真的是当我自己已经死了,一步也不曾出过那个黑屋子,透过那个小小的窗户看看外面的阳光,偶尔他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像很多年前一样,微微一笑,两人心照不宣。只是心照不宣的是两人之间横亘的人命。
或许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所以不想要再失去一个而已。只是这一个,心有芥蒂。
难过了么?还是心中有结对么?
之后所做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水碧的出现是我计划的,水寒的离开也是我计划的。司徒的命放在那里,水寒知晓了情况事情一定会变得更加的麻烦。纵容自己的另外一个女人杀了自己的妻子,易岳仁该如何自处?
可是看见水寒用阴诀破了石屋的那堵墙的时候,我竟然有了一丝丝的释然。这么多年,纠葛了这么多年,终于算是要结束了对么。
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我便知道,水碧不是她的对手。水寒变得狠辣变得残忍也变得更加的理智以及强大。她能够让天下俯首称臣。她竟然会是栀楠曾经拜倒的空幽谷的主人。
对于易水山庄的今后,我不再有挂念,水寒,会处理的很好。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至于我,本就是老命一条,没有什么。纠葛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如何去分辨那些东西。真的还是假的,都已经让我沉迷其中二十年,一场梦也好,真正经历过的也好,这些都不重要了。
对于一个什么都已经失望的人,说什么都是不重要的不是么。
只是我内心的执拗催使着我去想,我付出了这么多,究竟得到了什么?
十多年的黑暗?十多年的孤独?还是,拥有的离去,已经失去了的走的越来越远。
我总觉得我的名字是诅咒。是的,枵,一切都会变空。什么都不复存在。一切化为泥土,埋葬在尘埃中,谁能找得出谁?
五.
空幽谷,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的所有一切都与世隔绝,世上的所有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归尘老人,却不知道,空幽谷里面还有很多的人,比如司徒,比如连涯。
空幽谷是五百年前炼兵阁秋雾岚一支的后人,司徒就是延续下来的血脉。总觉得有些夸大离奇,不过若是真的,这倒真是一件很奇特的事情。在这么一个山谷中,居然可以延续这么久。
我到了空幽谷的时候,是连涯找到的我。
空幽谷不收外人,我也不例外。
可是连涯好心,以及司徒都是好心,求着归尘收了我,于是,我成了归尘的弟子。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我是幻音宫的人。不知道我告诉了他们之后,我还能不能呆在空幽谷。
之前或许是无所谓,只是现在,我想要在这里。
原因很简单,连涯在这里。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有这么一点。很简单的一点。
可是后来我还是离开了。
我看出来了连涯与司徒之间的一些默契,那太不正常。甚至有一天,司徒问他,你总是这么怕做什么。我觉得连涯总有一日会离开,司徒这么逼迫的话。那么既然原本就是要离开的,那么为何不来成全一下我呢?
于是我跟连涯说,要不要跟我走。我是从外面来的,外面的世界我很熟悉。
我们走了,可是司徒追了出来,于是我又跟连涯说,我们成亲,她就会回去了。
于是果然,我跟连涯成亲后,司徒离开了。我笑了。
不管这过程如何,连涯现在在我的身边。我们一直相处不错,就这么生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是么。
可是后来司徒遇见了易水山庄的庄主易岳仁,带回了空幽谷,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感情。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快就成亲了,我更加不知道,司徒究竟有没有爱过连涯。如果爱,为什么可以这么转瞬就去嫁给了另外一个人。如果不爱,那为什么要追出谷来。要知道,归尘下过命令,严禁司徒出谷的。
可是为什么呢?我不知道,连涯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一直很沉默。之后他消失了。
我望着空空的屋子,笑得很苦涩,得来的太快,失去的也太快不是么。
一个人终究还是落寞的,我想起了幻音宫的师父,于是只身一人来到了幻音宫。师父并未询问我这些年去了何处,一回来她就拉着我,恢复了我圣女的身份。
我一直觉得很可笑,一个已为人妇的人做了幻音宫的圣女,这恐怕是天下奇谈。只是我不能说,说出来了,我就得死,死了,或许就找不到连涯了,或许,连涯就找不到我了。
是的,我一直都在等着连涯。
虽然这个未来很渺茫,渺茫到我都不抱任何希望。
我一直安安稳稳的活着,甚至已经忘了这些事情,直到桓枵带着一个男人的披风回来了,才又勾出来了这些凌乱的回忆。
很不想去回想的东西,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出来不过是让那些隐隐作痛的东西变得更加的明显一些而已。
于是我说的,我也很惊讶我为什么会如此的淡然说着这些东西。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这些都不重要了,人都是薄情的,司徒是,连涯是,我为什么不能是?
师父走的时候跟我说了很多的话。
甚至她知道我已经嫁了人,只是她希望幻音宫在我手上接下去,对我终究还是抱着很大的希望的。幻音宫圣女不得亲近男子的规矩本就不合理,多少年来一直传承下来也只是因为往常的那些人的一些执着而已。
可是凭什么他们的执着让我们去担?
于是我带着师父的祝福,接下了幻音宫的宫主。我放了桓枵走,我既然一直等着连涯回来,我一直还在执着着,还没有得到幸福,为什么还要再连累桓枵?
于是放她走了。
可是很久以后,我才发现,自私一点的想,若是当初我没有放走桓枵,那么连涯是不是不会死?司徒他们是桓枵带了进来的,惹进来了这么一堆的麻烦,我还想着总要我来收场,跟连涯说,让他在房中等着我。结果或许是他与司徒之间的牵绊,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就是,我相信了冥冥之中有天意。
他出来了,挡在了司徒的面前,我一掌杀了他。
我杀了连涯,我等了半辈子的人。
该哭么?
我已经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从此以后,又多了一具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