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
最开始,她只是一门心思想知道少夫人的死因,即使师父劝她收手,她仍不肯放弃。
但走到如今,她杀了大师兄,已不再是简单的追求事实真相,该怎么办,掌门要是知道她杀了大师兄,肯定不会放过她。
现在唯一的路,就是她可以证明大师兄杀了少夫人和姜娘子。
要怎么证明?红衣认为应先从少掌门入手,种种迹象表明,他定有所隐瞒。
傍晚,红衣跟着厨房送餐小丫鬟,一同踏进南竹苑。
小丫鬟甚是奇怪,往常红衣很少陪她送餐,“红衣姐姐,今儿怎想着随我一起来送食盒。”
“前几日,南竹苑的守卫哥哥,送了服治体寒的方子,今儿顺路来道谢。”
小丫鬟也到了懂男女之情的年纪,听红衣这么一说,便抿唇一笑,不再多问,但心里却暗自高兴做了件好事。
南竹苑的小厨房在院子的南侧,刚迈进房门,小丫鬟便对红衣说,“红衣姐姐,快去找守卫哥哥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红衣没推脱点头道谢,就出了小厨房,悄悄来到南竹苑的竹舍,也就是少掌门的书房。
推开门,扑面而来还是药味,刺鼻的让红衣屏住,悄无声响走了进去。她来之前跟小丫鬟打听过,这时候少掌门在掌门那边。
果然,竹舍里空无一人。
红衣蹑手蹑脚来到书案前翻找,也不敢翻乱,她只是用手指挑开看。
书案上,除了一幅少夫人的画像,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掀开画,发现底下还压了几张宣纸。
抽出宣纸,上面写着“忆念、温念、念温.......”
像是练字的草纸,不过红衣很快想到,这也许是名字,因为少夫人所住院子竹念轩的由来,便是少掌门取自己最喜的竹子和少夫人闺名起的。
那么说,这些名字是少掌门起的名字,应该是给他和她少夫人孩子起的名字。
也就是说,少掌门知道少夫人有身孕的事,还在给他们的孩子起名字。可是这件事,为什么没说出来呢,她常年在厨房做工,最近一段时间,少夫人的饮食除了杜鹃那一问,并没有特别注意过什么。
这明明是喜事,他们为什么隐瞒少夫人怀孕的事?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知道少夫人怀孕,会威胁到她的安危。
而现在看来,这个人就是大师兄,红衣越想越心惊,大师兄究竟为什么杀少夫人?而且还是活着烧死?
她依稀记得,师父给她讲过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那故事好像提过,有一种祭祀必须用活人。但是具体内容,她记不起来了,那本书应该还在师父那里,就在她要动身出去时,竹舍的门被打开了,她顺势躲到了内室屏风后面。
进来的人是向子温,向子温身子好像更弱了,进房门时还在不停的咳嗽。他刚在窗前的踏上坐下,一个仆人敲门而入。
仆人躬身行礼,给少掌门递上一个匣子,“少掌门,这是您落在掌门那的东西。”
向子温没有去接,仆人就将匣子放在了踏旁的桌子上,转身出去了。
一时无声,红衣正在想办法怎么出去。
向子温缓缓拿过那个匣子,然后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瓶碧绿色的瓷瓶,推开窗户,打开瓶盖,将瓶中的东西,倒在外面的窗跟底下。
红衣看不清,少掌门倒出去的是什么,直觉是一种液体。她从屏风的缝隙中,看到少掌门憔悴脸上一丝苦笑。
很快少掌门被请到前厅吃晚饭,红衣也有机会出竹舍,她鬼使神差的从刚才少掌门倒东西的地方跳出去,脚下不知采了什么,一打滑险些坐在地上,定睛一看,像是油,而且只有一点点,正好被她踩到。
刚才少掌门倒的是透明粘稠的液体,红衣想了一下,便飞快离开了竹舍。
姜娘子屋子比她的屋子要大上一些,东西都是规规矩矩的摆放,屋内最特别就是东南角,摆放了一个雕花书案,书案上摆了很多书。
师父从来没跟她说过,自己掌门夫人的丫鬟,以前她也从未怀疑,一个管事娘子为什么读过这么多书,现在想来应该是跟着夫人学的些。
手轻轻翻动书案上的书,《穆王传》、《庄》、《离骚》......
她的手停在一本名为《七祭录》的书上,泛黄的书皮摆在一众书卷中,特别突兀。
翻开第一页,就能闻到淡淡血腥味,上面写着一句话——“刀枪剑戟,血婴生死祭”。
这话说的奇奇怪怪,什么意思?
红衣没多想,把书揣进怀了,又往后山跑去,现在待在山庄太危险。
待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红衣摊开书,看了起来。
《七祭录》是一本记录祭祀方式的书,共分为上下两卷,上卷是记录了四种古人祭祀兵器的方式。
至于下卷记录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红衣手中的只是本书的上卷。
书中内容晦涩难懂,但可以看得出来,这本书被人反复翻看过很多次,尤其是其中几页照比其他页有明显的翻折痕迹。
那几页记录着一个传说:
曾经有位剑客,近乎走火入魔的痴迷于剑,为使其剑摄人心魄,活炼其怀孕妻子,制尸油涂抹于剑,剑冒紫光,杀人时摄魄毁魂。
红衣很快串联起了整个事件,少夫人怀孕、遗骸消失、少掌门倒在窗口的液体......
“好一个辽中声名显赫的拜剑山庄,居然以其怀孕妻子炼油,涂抹摄魂剑,”红衣愤恨的说道,一定是师父也查至此处,才会惨遭杀害。
一时血气上涌,捶着胸口,只觉得有口气堵在心口,眼泪翻涌下来,“师父,我该怎么办?”
不知哭了多久,就睡着了。
再醒来,发现身边坐着一个人影,本以为是睡迷的幻影。
待看清人后,红衣一惊,迅速坐起来,身子向后退,“少掌门,你怎在这。”
“你醒了,”那人幽幽开口,说不出的阴森。
红衣向四周环视,还好自己仍在后山,夜深四处黑暗,方便她钻进林子逃跑。
向子温又说,“不是叫你不要查,为什么要抓着不放呢?”
红衣继续不说话,身子往后退。
“杜鹃死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准跟摄魂剑脱不了干系,”向子温露出一丝苦笑。
红衣突然站定,她想知道真相,即使冒着生命危险,她也想知道,少夫人怎么死的,师父因何而亡,“是你指示大师兄杀了少夫人、杜鹃和我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怎么可能杀念儿,她怀了我的孩子。”向子温激动开口,“我一直告诉念儿要藏好身孕的事。”
“那为什么......”
“你知道《七祭录》吗?”
红衣一怔,没说话。向子温继续道,“你师父不想让你卷进这件事,所以什么也没跟你说,拜剑山庄不只死过一位夫人,这些年拜剑山庄钱钱厚厚死很多了,每年一到四五月份洋槐树花开,就会有几位怀孕的夫人意外身亡,其中也包括我娘。”
这些年,向子温一直查背后的原因,但均无所获,直到看到那本书,“四、五月洋槐花开刚好遮住那片林子的气味,他们就在那里把这些夫人及肚子里的孩子,炼成油,然后涂在摄魂剑上。”
“你知道吗?摄魂剑从来都不是一把,而是所有涂了这种人油的剑,”向子温自顾自的说着,没想到杜鹃会追查到洋槐林。
“那我师父呢?我师父一直在帮你追查掌门夫人的事,他为什么会死?”红衣向前一步,质问。
“当然,她传信给我,我想去洋槐林拦住她,可是,当我到时,姜娘子已经别大师兄杀了。”
红衣停在红了眼眶,要是她当时跟进去,师父会不会就不会死,“你是来杀我的吗?”
“不,我不想杀你,这都是命,我有我该做的宿命。”向子温声音提了几个度。
“笑话,什么命啊,就是你懦弱,明明你可以抱住少夫人和你的孩子,你没有这么做,你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大师兄炼成油。”红衣大笑斥责向子温。
向子温也红了眼眶,“我,我没来得及阻止大师兄啊。”
“然后,你恨大师兄杀了少夫人,并且知道我不会就这么放弃,一定会找到洋槐林,所以你就把蚩尤血放在师父给我的包裹里,借我的手杀了大师兄。”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顺利杀了大师兄,”向子温说,红衣事已至此,逃不了了,你死了,事情就都结束了。
“结束?你们不会再用摄魂剑了嘛?”红衣觉得这样的说法甚是可笑,她向后退了几步,从怀中掏出蚩尤血的瓷瓶,扔向向子温,迅速向后山深处跑去。
被红衣扔过来的东西吓了一跳,才发现是一个空瓶,而这是红衣已经跑出百步外,他很难再追上,说实话,红衣跑的这么快。
向子温看她跑远,并没有去追上去,他不想杀红衣,“也许,她可以改变这一切。”
红衣不只跑了多久,一直跑,一直跑,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飘起来了,难道这就是轻工,但是此时,她已经顾不上多想了。
而就在这时,红衣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是向淼。
向淼依旧红肿着眼睛,他看见红衣,惊喜的说,“可算找到你了,昨晚我找了你一夜,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少掌门居然说是你杀了我师父,怎么可能,你就你那功夫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杀了我师父。”
“是我”,红衣也红了眼眶。
向淼一怔,恍惚了一下,又笑起来“别闹,除非你会妖法了。”
“是蚩尤血”。
向淼诧异,“蚩尤血,你为什么会它,这个不是少掌门的东西。”
红衣不说话,他不想将其中来由告诉向淼,这样他会有危险。
向淼面色急剧难看起来,“红衣,你为什么杀我师父?”
“他杀了我师父。”
一时间,谁也不再说话了,就这样静静的,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向淼这几天哭了太多次,以至于现在也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红衣,我们就此恩断义绝吧,”他说,“虽然,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是那是我师父啊,你快走吧,掌门已经下了诛杀令。”
红衣也红着眼睛回答,“好”。
清晨的阳光照在路上,照在树上,也照在向淼离开的身上。红衣想,我改去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