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并没听师父的话。
此时,少夫人、杜鹃相继出事,师父又失踪,如果她就这么逃了,如何能安心。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逃什么?
所以,她还是决定晚上再去一趟洋槐林,看看大师兄在洋槐树下究竟埋了什么东西。
入夜,一身暗色衣衫的红衣,将蚩尤血揣进里怀,合上房门。
这次去洋槐林,红衣心里不如之前踏实,那个逃走嘱咐令她耿耿于怀,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临进洋槐林前,深乎了好几口气,才炸着胆子冲进去。
这会儿天已经不冷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洋槐林里还是刺骨的阴冷,红衣不觉加快了脚步,按照标记在此摸到祭坛附近。
黑夜下,只能依稀辨别红绳和铃铛,它们在风中发出“叮铃铃”的声响,祭坛的周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好像要吞噬什么周遭事物。
走到这里,她就没有再靠近了,而是开始寻找到大师兄埋东西的那颗树。
这里的洋槐树形状大同小异,挖了好几棵树,才挖到那个坛子。
好在埋得还不算深,虽整个坛身埋在土里,但陶瓷的盖子很快就被挖了出来,着急看里面的东西,用力向上撬,“砰”的一声盖子开了。
坛子里面,只有一些灰色粉末和一个双鱼金镶玉的钗子,这个金钗隐隐约约在哪里见过。
很快红衣便想起来,“这是少夫人的金钗”,少夫人以前总带它。
这个金钗为什么要放在坛子里?大师兄为什么要埋了它?
想到这里,红衣便把手又伸进坛子里摸索,有一节很硬的小东西,红衣把它掏了出来,这是一节白灰色的硬块。
映着月光,看它的形状,像一节人的骨头,红衣瞪大了眼睛,反射性的把都东西扔了出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趴着过去捡回那块碎骨,这块骨头应该是被火烤过,散发着火烧过的味道,以前跟向淼在后山打野味,烧焦的骨头就这味道。
想起这是昨天,大师兄从炼丹炉里拿出的东西,所以说炼丹炉烧的是人。想到这,红衣已彻底慌了,她已经猜到了这是谁的骨头了,是少掌门夫人。
此地不宜久留,她迅速把金钗和骨头放了回去。
但越来怕什么就来什么,紧接着身后的脚步声也刚好传过来,顾不上将盖子盖回去,红衣立即悄悄起身,往外退。
“谁?”是大师兄的声音,声音一顿,大师兄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红衣转过身,正面超向大师兄,“师父不见了,我来找师父。”
大师兄先是低头看了看,还未盖回去的坛子,然后抬头直视着红衣,“你师父是谁?姜娘子吗?”
完了,红衣心道,身子仍旧往后退连声答“是,是,她可能不在这,我出去找找。”
“不用找了,那里了,”大师兄平静回答,然后用黑色袖口下的手,指向炼丹炉。
月光又再一次照在了大师兄袖口的绣花上,那是拜剑山庄的摄魂剑标志,月光下,那柄刀好像冒着光。
真相总是突然被揭开,红衣没回声,愣愣呆在原地,瞪着的眼睛红了起来,“那坛子是我师父的骨灰?”红衣颤巍巍的指向那坛子。
大师兄的声音已久听不出情绪,“不,那不是,那是少掌门夫人和她的孩子。”
红衣并没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他说的话,就已经被大师兄掐住了脖子。她不懂,为什么那个平时和蔼可亲的大师兄,此时面无表情掐着她的脖子。
红衣被拎着双脚离地,她用力挣扎,可无奈根本无法挣脱大师兄的手,在这种压迫下,她感觉头已憋得濒临爆开,耳边听见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不要怪我,到了下面还有杜鹃和你师父陪你。”
师父?杜鹃?
迷离间,仿佛看见师父站在炼丹炉旁,在向他招手。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大师兄猛的把她摔在了祭坛平台上,虽然缓过一口气,但紧跟着的重摔,又摔得她后背一痛,嘴角渗出血腥味。
大师兄慢慢走向红衣,猛地抬起右脚,重踢在她肚子上。红衣闷哼一声,痛苦捂住肚子。
“不是有意折磨你,这丹炉必须要烧活人,杜鹃她命好,没等被烧就去了,我才把她送回去。”大师兄絮絮叨叨的说着。
红衣听不清他的话,耳边只有嗡嗡响着的铃铛声,不想这么就死了,她闭紧了双眼,装作被打晕了过去,又或许是真的没力气睁开眼睛了。
用着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她把手伸进了怀里,摸到了蚩尤血。
与此同时,大师兄右手掌心向丹炉盖用功,盖子弹飞,落在丹炉五步外。
他又来到红衣身侧,单手拎起红衣,欲将其扔入正在燃烧的丹炉。
就在这刹那间,红衣说时迟那时快的打开手上蚩尤血的盖子,扬向大师兄。
一种红色液体从瓷瓶中被甩出去,它就像长有生命,从瓷瓶出来后直接钻进了大师兄的鼻子。由于失重,红衣再一次摔在地上,而她的左脸紧贴着烧红丹炉擦下来。
已经动不了,她就躺在地上看着大师兄身体在吸进蚩尤血后,呼吸逐渐急促,血管凸起,一个像虫子的东西在他血管里游动。
后来,红衣也晕了过去,等再次转醒,已不知过了多久。不远的前方还躺着大师兄,只是大师兄是背对她。
直起身子,红衣摇摇晃晃的走过去。只见原来还五官分明的脸,现在只剩一个血窟窿,血淋淋的头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吃了五官。红衣一晃,又被吓的坐在地上,这是什么?
红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发不了声了,左脸也火辣辣的疼。一只手摸上去有脓泡,应该在丹炉上烫的。
顾不上那么多,红衣起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她没敢回自己院子,而是直接跑到了后山,待稳定下来后,浑身发抖起来。
这是,她才意识到,自己杀人了,而这个人是大师兄。
大师兄在庄子一向颇有威望,武功高强,为人谦和。庄子的人都说,少掌门身子弱,没庄子以后会由大师兄继承。可如今,却被自己杀了,红衣不敢想象自己接下来的日子。
她该怎么办?想起师父,想起少夫人,泪水就一直往下流。哭累了,红衣又靠着石头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傍晚,红衣迷糊的睁开眼睛。放眼望去,山庄的的炊烟袅袅,师父应该在做饭等她回去吃吧,今天吃什么呢?一时恍惚,她竟都忘了现在的处境。
“师父,”红衣喃喃地开口。
恍惚间,有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衫的人影站在面前开口,“红衣,遇事要冷静,想清楚前因后果。”
压下心中不安,红衣拾起一只树枝,在地上梳理事情的经过。
首先少夫人在房间悬梁自尽;她发现杜鹃和张掌门深夜相见;随后,杜鹃也被人发现服毒自杀,而且手背上有细小划痕;紧接着,少夫人的遗骸不见了;师父也在洋槐林失踪了。
昨晚,大师兄说炼丹炉曾烧了少夫人和她的孩子。
也就是说,少夫人曾怀过孩子,那杜鹃应该是帮少夫人询问那些事。
但是为什么,杜鹃不直接告诉她是少夫人怀身子了。杜鹃为什么要隐瞒?
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孩子不是少掌门的,不过她很快否定了这个假设,以少夫人的品行,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那这其中究竟隐情着什么?少掌门是否知道这件事吗?
而师父在给她衣服的袖口,绣了一枝桃花,这是暗示她要逃走,为什么要逃走?
事情没法解答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就在想着的时候,远远的向淼走过来。
他还是一身紫灰相间武服,暗紫色的抹额系在额头上,少年周身散发着练武过后气息。
向淼一天也没见到红衣,一猜她就是在这跑山。但当他看清红衣脸上的伤时一惊问,“怎么弄的?这么严重,不会又是你做饭的时候烫的吧?”
红衣从不觉得自己爱哭,但听着向淼担心的询问,又红了眼睛,像是溺水之人看见了浮木。
“向淼,”红衣思考着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难道要她跟向淼说,你师傅弄的,你师傅杀了我师父,还杀了杜鹃,还有可能杀了少夫人。
她知道,向淼一向跟师父感情深厚,平时提起师父都是满眼崇拜。
“我看你就还没去看郎中呢,”向淼叹了口气,“行了,我们先去看郎中吧,这脸上留疤可就不好了。”
“我昨晚去洋槐林遇见杀杜鹃的凶手,他弄的。”
“凶手,是谁?你这胆子太大了,他现在在哪?跑了吗?”
红衣抬眼看了一眼向淼,又心虚的低下头,“被我杀了”。
向淼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吓愣住了,他张大了嘴,“你杀了?怎么会,就你那点功夫怎么可能杀人,杀只鸡还差不多。”
“他要杀我,把我扔炉子炼了,我拼着命,拿出蚩尤血,就杀了他。”
“蚩尤血,你怎么会有蚩尤血?”
“是师父给我的,师父失踪前给我留了一瓶蚩尤血。”
向淼也有点慌,一屁股坐在红衣身边也不再拽她,便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