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杨国都,金阳城。
这一天,正是岭南侯袁青禄的六十寿辰,森严的帅府宾客盈门,不断有朝廷高官、军中将领、亲朋好友带着厚礼上门祝贺。
帅府门口,一个少年礼貌的笑着,向各位宾客行礼道谢。
“惠国公大驾光临,真是令弊府蓬荜生辉啊!”
“张叔叔,家父诞辰,多谢贺礼,请进吧。”
上午的太阳还不算毒辣,但这六月天着实热得很,少年额头见汗,可这上门的宾客一个个都是有名有姓,父亲指明让他在这里迎来送往,可不敢怠慢。
“袁烈,你怎么在这迎客了?”
六月盛夏的烈日下,这少女的声音就像是清冽的泉水沁人心脾,在充斥着打躬作揖,互相客套的场景里,忽然出现的女声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袁烈自然也不例外,抬头望去,少女跟在一个中年人身边,一袭红衣,明眸皓齿,杏脸桃腮,一双俏目甚是有神,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袁烈走上前,大大的行了一礼:“晚辈见过尹叔父,见过尹夫人。二位尹妹妹别来无恙。”
面前这一行四人,领头的中年人名叫尹正恩,是退休回家的前老太师尹朝青之子,太常寺卿,朝廷三品大员。身旁尹正恩的夫人卓氏是续弦,生下一男一女,女儿正是先前向袁烈打招呼的那一位。而另一个,是尹正恩原配所生长女,这时候也跟在身后,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一身翠绿色秀服迎风摇摆,乌黑亮丽的长发简单束起,纤细柔弱,眉目如画,明亮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却总也掩饰不住脸上透出的淡淡的委屈与拘束。
尹家长女尹嫣然,十九岁。三姑娘尹潇然,十七岁。
“呵呵,袁烈侄儿虽是将门之子,却温润如玉,丰神俊朗,京城的年轻人少有你这份气度啊!”自从五年前岭南侯袁青禄奉旨进京,结识的京城高官中想要和袁青禄搞好关系的不在少数,尹正恩正是其中一个。
四年前,袁烈的教书老师荀先生告老还乡,袁青禄便将他这个小儿子送到了尹老太师家的书塾听讲,与不少同在书塾的年轻人都结识为友。袁烈天资聪颖,又赶上父亲袁青禄官拜破虏将军,领玉荣军主帅,成为朝廷一品武将,连老太师都会时常夸奖袁烈。
“尹叔父谬赞了。家父和二位兄长在正厅奉茶,叔父请。”目送尹正恩一家进了门,袁烈却瞧见尹潇然对着他比了比拳头,无奈一笑,其实他的母亲邹夫人早就想给他说一门亲事,提了好几次都被袁烈拒绝了。开玩笑,袁小公子这时候正绞尽脑汁怎么让父亲同意他进军营呢,哪有功夫管这事啊!所以,对于某世家姑娘调皮只能装作看不见了。
正当袁烈要转过身继续迎客,却一眼看见尹家大姑娘尹嫣然,来帅府做客游玩固然是件开心的事,然而尹嫣然脸上却只有淡淡的微笑,袁烈不由得想起了在书塾的时候,尹嫣然几次被妹妹欺负,时而拉她头发,时而抢她一支笔,又或者故意把她晾在一边。袁烈来京五年,在尹家读书四年,自然也听说尹家的情况。自从尹正恩的原配夫人去世,娶了续弦卓氏之后,这夫妇二人就越来越不待见尹嫣然,连带着他们的女儿尹潇然也从小惯于欺负姐姐。
尹嫣然得不到父母支持,只有祖父祖母疼爱,自然受了不少委屈,加上性格比较柔弱,连袁烈都两三次见过尹嫣然默默垂泪了。
真是个可怜的姑娘。袁烈想道,尹叔父人还不错,怎么为人父母上却不甚明朗呢?不过,袁公子现在可没这心思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因为,又一个重量级人物来了。
远远地,袁烈就看见了那位青年才俊,在那几匹快马之上,当先一人头戴金冠,身披大红披风,一身华服却是宫廷样式,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人还没到,声音就传了过来:“袁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听着这毫无形象的言语,袁烈翻了翻白眼,阴阳怪气道:“齐王殿下不坐轿转而骑马,实在是这繁华京城难得一见的风景啊!”
齐王南宫世奇,当今皇帝的第四个皇子,年方二十二,生性不羁,可谓是把一边读书一边玩耍发挥到了极致。作为庶子,上面又有两个年长皇兄,自然是对皇位不作他想,安安心心的当了一个闲散王爷。与袁烈性情相投,几年相处下来已经是莫逆之交,平常吟诗作赋舞刀弄剑跑马打球少不了这哥俩的身影。
“哈哈!”转眼间,齐王南宫世奇策马扬鞭已到眼前,跳下马来,对袁烈笑道:“我父皇对袁侯爷倚重得很哪,这次特意命我代他祝贺。贺礼都在后面车里呢,你找人接一下吧。”
袁烈谢道:“真是承蒙皇上厚情了,这谢恩的事就让父帅去做吧!”
齐王闻言大笑,对正在门口的各官回了回礼,又与袁烈勾肩搭背了起来。袁烈道:“你还是进去吧,我还得在这迎客呢,父帅在大堂,应该都在等你吧。你先把陛下给你的差事办完,咱们兄弟有的是时间喝酒。”
南宫世奇道:“好!那午宴之后,我可要试试你的枪法长进没有!”
袁烈道:“你试!今天我非挑翻你不可!”说完,两人都朗笑起来,少年英雄,意气风发,人生快事不过如此。
侯府大堂之上袁青禄举杯邀客,道谢来宾。
齐王身份尊贵,又是代表皇室来的,自然是贵客,袁青禄亲自作陪。同席上都是朝廷高官,勋爵贵族,自然是没有袁烈的位置。袁家长子袁森官至兵科给事中,次子袁潮高中,点为翰林,这时都在陪一帮文官。袁烈则是在武馆那边,不停地推着劝酒。毕竟酒量是真不怎么样,跟那些海量大汉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些武官又大都是长辈,袁公子可是为难的很哪!
其他席面上,几个同是京城贵公子的青年聚成堆,大发诗兴开始比起诗文,其中有两个还是袁烈书塾的同窗。诗文作腻了又开始讨论平生志向,无外乎是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收复失地之类。
而外间女眷的席上则又是另一番风情。十几个贵夫人各自带着自己的女儿侄女之类,互相窃窃私语,对别家姑娘和少年品评一番。不时有长辈狠狠瞪自家姑娘一眼,提醒她们注意礼节。宴席上人多口杂,大家举手投足之间都深有章法,这时候要是被人传出某一家姑娘不能守礼,家教不严,对于爱惜羽毛的贵眷们来说绝对是不能承受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