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乾回到殷都暂住的府邸,开始密谋。
柳如烟,料事如神如她,果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华府与尹府一向不和,却为良国两大家族。
近期,尹府不知怎的,突然和昭陵王爷挂上了勾。
密探打听到,昭陵王爷手握一万兵权。
据说是要趁着时机,灭了华家。
华府当家的老了,华世子一人挑起重担。
一月前被封为先官郎,正三品,掌管三部。
而尹世子是中侍郎,从三品。
于是尹府蠢蠢欲动。
天下无人不知,尹世子手段阴狠毒辣,做事不留情面。传闻为了夺取官位,亲手谋杀了自己的姐夫,让姐姐活活守寡。
当然,离权力巅峰越近,危险就越大,在这滩浑水里周旋的,没几个品行清白的。
华乾当然知晓,所以也不多加评价。
只是几天前密探突然来报,昭陵王爷把五千精兵迁移到了水源镇。
他当即大惊,水源镇,距离华府仅一里路。
他华乾这么些年摸爬滚打过来,嗅得到阴谋的味道。
很明白,接下来该发生什么。如果他继续上朝,想必你一定会因为某些莫须有的罪名被弹劾,到时候良帝震怒,一气之下降罪与他,然后昭陵王爷联合尹家趁他在牢狱里打击他的势力,先斩后奏,甚至抄了他全家,就算到时候沉冤得雪,他华乾也再难翻身。
他很清楚尹世子是怎样的人,有阴谋,有手段,既然已经把精兵迁来水源镇了,就说明一切已准备妥当,只剩下他华乾这个猎物了。
他当机立断,以身体不适感染风寒为由,向陛下请缨在家休养,然后千里迢迢跑去殷都去找那个唯一能救他命的人。
柳如烟。
其实本来他华乾也不至于沦落于此,要向一个问酒释子去寻求帮助,只是这次尹世子的排布来得突然,他最近忙于府中的大小事务,疲惫不堪,实在无力招架。
果然,料事如神的柳如烟,给了他最想得到的答案。
尹世子身旁一直有一位隐士高人,他派探子探了几次也探不出高人的身份,只是听说那高人机关算尽,权谋双修。
同时又极其忠诚,他华乾派人去了好几次都没能把那位隐士高人纳入麾下。
他应该就是柳如烟口中所说的炮。
可是那位高人不是一直跟尹世子形影不离吗?为什么柳如烟说他的炮会回来保护它呢?
难道现在那个隐士高人并不在尹世子身边,只是尹世子故意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如常?
那马呢?马又是谁?尹千身边还有谁是可以收买的吗?
他扶额,想得头大,有点痛恨柳如烟为什么不说得直白一点,而是要如此含蓄。
等等,对啊,为何柳如烟说得如此含蓄?
为何要用象棋赌物来与他交谈?
赌物,王栖止好友孟九千所造,王栖止题字,是孟九千送给王栖止的生辰贺礼,是千金难求的宝物。
前朝大书法家王栖止。
王栖止的好友孟九千。
孟九千,尹千,这两个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千字呢,真是巧。
等等。
一刹那,他脑子里闪现过一个名字。
陆纸。
陆纸,尹千的好友,前几年尹千成人时,送给尹千一副黄花梨木鎏金象棋。
赌物。
柳如烟拿出的象棋叫做赌物。
赌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赌。
为什么那副赫赫有名的象棋,要叫赌物呢?
这一切冥冥中好像有什么关联的蛛丝马迹,少了一样东西把它们串起来。
只少这样东西,偏偏少这样东西。
像散乱的珍珠,只差一条鱼线,就可以把它们串联起来,变成一条绝美的珍珠项链。
鱼线到底是什么。
突然,大脑几欲裂开般,一个惊天动地的想法快速窜入他的脑中。
他大惊,连忙叫来下人。
“备马车,我要去三清山沈家庄!”
殷都的夜市,繁华,不输京城。
红灯笼高展,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杂耍的艺人吞云吐雾,惹得观众一阵叫好,她柳如烟身着粗布麻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闲适自在。
除了来问酒的客人,还没有人认识她,这种感觉实在是妙极。
她就像一个普通人,寻常百姓一般,仿佛逛完夜市,回到窄小的屋子,就有她的父母丈夫在等着她,为她温一碗粥。
然后在床榻上枕着百家被安然睡去,一夜好梦。
唉,她叹了口气,望着着金树银花,望着大笑的人们。
突然,脖颈上一阵冰冷的温度,她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捂住口鼻,一把拖进了漆黑的巷子中。
她挣扎,却被一双冰冷的手扼住了咽喉。
一双狭长的眼睛,漆黑,深邃,定定地看着她,好似带笑。
“你就是柳如烟?”面前的人开口,声音尖利,阴柔。
“你是谁?”柳如烟满目惊恐,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你不是料事如神吗?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男人摘下面纱,微笑道。
苍白的面容。
极其阴柔邪逸的长相。
玩世不恭的微笑。
这人是尹千。
“你是尹千。”不带一丝疑问,她非常确定。
“倒是有两下子。”尹千又勾起笑容,”你竟敢为华乾释酒,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做释子的本分而已,尹世子气量未免太小了。”柳如烟一偏头,眉目轻挑,勾起一丝妖媚的笑容。
“呵。”尹千冷哼一声,”我美人见得多了,就你这姿色,我还看不上眼,别妄图用那可怜的美色让我能放你一条活路。”
柳如烟仍旧笑得妖媚,没有一丝改变。
“去死吧。”尹千扼住眼前人纤细的脖颈,指尖施力。
她的脸渐渐苍白,却不见一丝痛苦。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切的呵止。
他们都往小巷外望去。
沈绍站在那里,背着光。
光从他身后倾泻下来,勾勒出他的剪影。
看不清他的眉目,只知道那人是沈绍,一定是沈绍。
尹千愕然,缓缓松手。
柳如烟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蹲在地上,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脖颈。
沈绍见状,快步冲到她身旁,扶起她,看着她苍白的面容。
她眼睛有些发红,却仍是仿佛满不在乎的笑容,淡淡沙哑的一声,“我没事。”
这一声仿佛戳中了沈绍的痛处,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面容温柔地看着怀中人,”没事了。”
尹千呆愣在原地,眼底有看不清的情绪。
沈绍看着尹千,双眼尽是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的愤怒。
“尹千!你究竟要执迷不悟到几时!”
他冲着尹千大喊,然后转身离去,抱着怀中人。
尹千仍然在原地,一动不动。
最终是苦笑了一下,是啊,他尹千,究竟要执迷不悟到几时。
沈绍就这样把她一路抱回了沈家庄。
直接无视大厅里坐着等待的华乾,把她抱入了他的房中。
然后轻轻地放在床上,替她褪去鞋袜。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算不到尹千要来杀你。”
她不语,仍旧是看着天花板,满目清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的嘴唇微张,好似要说什么,最终却仍是未说出口。
沈绍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双手枕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你已经算到了,为什么不保护好自己?”
沈绍开口,语气里有愤怒,有疲惫。
她终于转了转眼珠去看他,一袭白衣,头发简单挽起,面容清秀雅致,像温润的玉,像八月的雪。
这样的面容,连男人看久了恐怕都会爱上吧。
她笑笑。
“我真是看不透你。”沈绍叹气,俯身,与她四目对望。
“整天流连在那些摆弄权术的男人之间,你不累吗?为什么就看不见我的好呢?”
“有桂花酒吗?你自己酿的那种。”柳如烟前言不搭后语。
纵是脾气再好,他眉间也已有了怒意,冲去桌旁拿起桂花酿,重重放在她床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