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一家破败的小城隍庙，与寻常庙宇的遍地香火不同，早已满目萧然。曹灵儿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向里走去。
今夏从一旁的石栏后探出脑袋，看见曹灵儿径自向城隍庙深处走去，刚想大喊一声，但第一个字的前半个音还没发出来，嘴便被一个人从身后死死地捂住了。
今夏心惊，回头一看，陆绎正立在自己身后，狠狠地盯着她。
陆绎向下使劲，迫使今夏再次蹲下，隐蔽起来。
“爹！爹！”曹灵儿在空旷幽静的小庙里四处寻找着，句句带着回音。
“灵儿！”布帘子后闪现出一人，背着包袱，似是要急匆匆地赶路。一见到曹灵儿，便激动地朝她走去。
“你，你谁啊？你别过来！”曹灵儿看见那人，吓了一跳，脚下不觉向后退去。
“灵儿别怕，你连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那人本伸出去的手缩回来，停下脚步，努力放平声音安抚着灵儿。
“爹，真的是您？”曹灵儿试探地问。
那人点点头。
“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灵儿痛苦道。
“爹只有换成这张脸，咱们才能逃过缉捕啊！”
“爹！”曹灵儿跑上前，拽住那人的手，依偎在他身边，“现在外面好多锦衣卫都在抓你啊！灵儿好担心你。”
“灵儿不用担心，爹这就带你远离京城！”那人抑制住悲伤，紧紧握住曹灵儿的手。
“嗯！”曹灵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急急忙忙地走出庙门，踢踢踏踏地下了青石台阶。
“曹昆！”二人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回头一看，发现今夏乐颠颠地晃着脑袋，从台阶后闪现出来。
“快走！”曹昆一见是上次的那名小捕快，陡然失色，拉着灵儿急匆匆向前奔去。
院门的树荫后，陆绎提着绣春刀，慢悠悠地冲曹昆迎面走来。
“锦衣卫！”曹昆大惊，将曹灵儿护在身后，眼睛死死地盯着杀气凛凛的陆绎，“灵儿别怕，有我护着你，快走！”
“爹，我不走！”曹灵儿死死握住曹昆的手不放。
“快走！”曹昆看陆绎已然将刀出鞘，一甩手把灵儿拨到一边，自己也掏出防身的长剑，猛然向陆绎刺去。
“灵儿小心。”今夏一伸手，把曹灵儿护在身后。
陆绎闪身躲过凛凛剑光，把刀竖起，挡住奋力向自己冲来的曹昆。二人“蹬蹬蹬”地一同向后退去，陆绎把脚一横，蓦地停下来，脚下尘土飞扬。又一发力，将曹昆猛地向后推去。
曹昆自觉手掌吃劲，虎口发疼。以前便听闻陆绎的功夫十分了得，在京城中算是一绝，有了上次与陆绎交手的经验，他也暗自提防戒备着，却没料到陆绎的臂力也如此之大——他周转于中原多年，双面间谍的活没少做过，也见过不少的高人，却未曾见过似陆绎这般的年轻小生有如此功夫的。
陆绎抽出左掌，用力一击，曹昆手中长剑竟腾空向后飞去，深深扎进小香木桌里。趁着曹昆还未反应过来，陆绎横空一脚，迫使曹昆一头栽倒道台阶上，一口鲜血自胸中涌出，洒到台阶上。
陆绎伸刀，直奔曹昆面门，曹灵儿心惊，一把挣开今夏，冲曹昆奔去：“爹！”
刀锋一闪，人皮面具“咻”地飞到空中，片刻后落到地上。
“爹，你怎么样了？”曹灵儿紧紧搂住曹昆。
“灵儿，爹没事。”曹昆微微笑着，继而转向仍将刀对准自己的陆绎，“我躲到哪儿，你们就追到哪，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今夏从一旁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往往越是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布局，越是漏洞百出。你卖弄聪明，却没想到会遇到像小爷这样擅长追踪之人吧。”
今夏得意地指了指自己，一条腿跨到台阶上，俯身盯着曹昆，笑着分析道：“你特地找了一个与你体型相似，身高别无二般的下人，在他体内留下了一样的箭头碎片，给他换上衣服后，放在床上做出睡觉的样子。你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灯油，放火烧了宅院。可能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唯一的漏洞，就是灵儿。”
“灵儿。”曹昆看向曹灵儿。
“布防图在哪？”陆绎有些不耐烦，微微偏头道。
“布防图是我的保命符，我怎么可能带在身上？”曹昆冷笑一声，盯着陆绎。
“布防图根本保不了你的命，他只是个证据，”陆绎面带寒意，“你为什么要盗取布防图？”
曹昆懒洋洋地笑着：“为了银子。”
“我看你不光是为了银子。”陆绎冷冷道。
今夏颇奇怪地看了一眼陆绎。
“你的幕后指使人是谁？”
“没有幕后指使人，我就是为了银子。”曹昆冷冷笑着。
陆绎手中指着曹昆的刀微微偏了个角度。
“我就是烂命一条了，你想杀就杀吧。”曹昆满不在乎道。
陆绎猛地把刀往前一探，近得几乎挨上了曹昆的脖子，曹灵儿大惊失色，“扑通”一声给陆绎跪下，哭着央求道：“大人，我求求你别杀我爹！”
陆绎偏头瞥了一眼曹灵儿，但手中的刀仍一动不动。
曹灵儿又转向今夏，拽着她的衣角，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袁姑娘，求求你了，你帮我求求大人吧！我爹虽然做错事情，但他只是一时糊涂啊！”
今夏平日最见不得姑娘梨花带雨的样子，一看曹灵儿如此焦急，自己也心软了几分，安抚道：“灵儿，只要你爹说出真相，大人一定会网开一面的。”
曹灵儿闻言，回过身看向父亲，重重地给曹昆磕了三个头：“爹啊，女儿求你了，我们不要银子，我们只要有命出去，行吗？”
“灵儿，你太单纯了。”曹昆看见曹灵儿的额头上泛着点点红印，心疼道：“锦衣卫是什么人哪，我今天就是说出了全部，他们锦衣卫，也不会放过我们父女俩的！”
“爹，不会的！袁姑娘她救过我，她不会骗我的！”曹灵儿认真道，继而转过头，看向今夏，“对吧，袁姑娘？”
“我自是不会骗人，”今夏淡淡一笑，转向曹昆，“只要你说出真相，我定会向大人请求饶你一命。”
“好，”曹昆微微点点头，眼神径直与陆绎对上，“大人，只要你杀了身边的这个小捕快，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今夏闻言，惊得差点蹦起来三丈高，气道：“曹昆！你真卑鄙！”
“爹，你怎么能伤害袁姑娘呢？”曹灵儿痛苦地看向曹昆。
“灵儿，你别管，我一定会带你离开，”曹昆转向陆绎，“大人，这个交易，怎么样？”
今夏紧张地看向陆绎，生怕他一点头，就同意了。
半晌，陆绎才缓缓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
今夏这才松了口气，扭过头去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小声道：“置死地而后生。”
曹昆冷笑一声。
今夏看曹昆那小人样儿，恶狠狠道：“曹昆，你太小看陆大人了，陆大人岂是你能随便威胁之人？”而后偏头看向陆绎，笑嘻嘻道：“是吧，陆大人？”
陆绎没理会今夏。
“真相，和小捕快的性命，孰轻孰重，我想陆大人应该比我清楚。”曹昆仍死死盯着陆绎，微微笑着。
陆绎迟迟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渐渐把贴在曹昆脖子上的绣春刀垂了下来。
今夏的手不禁摸向别在腰间的剑。
“陆大人？”今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试探地问道。
陆绎扭头看向今夏，锐利的目光如两道冰刀。
今夏吓得一下子从陆绎左边蹿到右边，指着半坐在台阶上的曹昆，口中急急忙忙道：“别别别，你别听他瞎说，他就想杀掉一个算一个，咱们的人少一个，那他的胜算就多一半！”
“小丫头啊，老夫倒是挺喜欢你，我让大人杀你，就是为了在黄泉之下，老夫有个解闷儿的伴而已呀。”曹昆看着今夏那副鸡飞狗跳的样子，嘿嘿地笑道。
“呸！”今夏气急败坏地冲曹昆道，“你个老匹夫！你还是自己下黄泉玩去吧你！”
“大人，还不还不赶快动手？”曹昆催促道。
陆绎回头，看向身后又气又怕的今夏。
“陆，陆大人。”
陆绎缓缓举起绣春刀，对准今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