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就里,阴差阳错,反正不知道为什么,陆绎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好差事,就是扫马厩。
今夏二话没说便应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就把从袁大娘那讨来的布条蒙在鼻上,乐颠颠地直奔北镇抚司。
但是一看到北镇抚司的马厩,今夏顿时愣了神,明明都是马厩,怎么这北镇抚司的跟六扇门的差别这么大!
六扇门的马厩,芝麻大点地方,干活的小哥也还算勤恳;这北镇抚司的马厩,比六扇门的马厩大了十倍还多,草料码得到处都是,乱糟糟摆成一团。
难怪她跟看门的锦衣卫说自己来帮忙打扫马厩,那人神色有些异样。
“小爷我怎么就来扫马厩了呢?”今夏弯着腰,用力挥舞着扫帚,“怎么那些姑娘家的撒娇发嗲对他一点用都没有呢?是我道行太浅了吗?”
今夏憋着气儿,把粒粒马粪一股脑地倒进簸箕里。日上三竿,今夏被太阳火辣辣地晒着,手里的活还听不下来。
陆绎远远地看着今夏努力扫马厩,不时地停下来倚在栏杆上抱怨几句,用袖子胡乱地擦着汗,不禁回想起潇湘阁内今夏扮作琴女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穆老怎么会收她为徒,”陆绎冷哼一声,“真是败坏门风。”
从一大早吃完饭,一直到日头西落,今夏一直忙活在这北镇抚司的马厩中,终于,最后一堆马粪也被她清理完了,今夏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准备回家。
走出大门时,两边的锦衣卫都嫌弃地皱起了眉。
“小爷我是替你们收拾马厩,你们嫌弃什么啊?!”今夏在心里狠狠地骂着,“果然是锦衣卫,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清风徐徐,明月皎皎,今夏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见袁大娘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娘?”今夏试探地叫了一声。
听见今夏回来,袁大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气呼呼道:“你以后不要回来吃饭了。我也省的左等右等。”
“外头的饭菜哪有我娘做的好吃啊?”今夏从桌底下拖出小木凳,抄起筷子,夹了一大筷子土豆丝。
“还热着呢!”今夏惊道,“您刚给我热上的吧?”
袁大娘没理她的话茬,把肉末蒸蛋给今夏刨到碗里。
“我就知道我娘舍不得我饿肚子。”今夏笑嘻嘻道。
“别以为拍我两句马屁就没事了,”袁大娘没好气地给今夏刨着菜,向今夏身后努努嘴。
一个大红盒子赫然摆放在窗台上。
“给王媒婆的。”袁大娘狡黠一笑。
“王媒婆?”
“对啊,城里的私塾易先生,家里有三个孩子。人家是老实巴交的读书人,货真价实的书香门第。”袁大娘颇赞许地点点头,继而冲今夏眨眨眼睛,“我看上他们家老三了。”
“可是,像易先生这样的人家,怕是看不上我吧。”今夏没奈何地摇了摇头。
“你还好意思说呀!”袁大娘瞪了今夏一眼,“打小谁不知道你啊,上房揭瓦,到处给我惹是生非,你知道人家怎么说你吗?”
“怎么说?”今夏倒是颇感兴趣。
“夜叉、大虫!”袁大娘好不容易才把这几个字憋出来。
“谁说的?”
“你甭管谁说的。你现在当捕快,是吧,那是,是官家的人了,人家面上不说,可是,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我袁家有个生猛闺女?女孩子到了你这个年龄,那媒婆上门都快把门槛给踩烂了。你倒好,一个都没有。”袁大娘似有一肚子的气,现下一股脑全倒出来了。
“娘,你有所不知,”今夏放下碗,摆了摆手,“那书里的夜叉、大虫,皆是星宿下凡。因为众人所惧,才上了山,当了好汉。一辈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别提有多快活了。这可是美称!”
“谁写的书啊?谁写的?”袁大娘鄙弃道,“还美称,一听就不正经。”
“娘!我不想嫁人。”今夏不停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
“十八岁大姑娘不嫁人,你不嫌丢人啊?”
“我只嫁我喜欢的人!”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小孩过家家啊?女人到了年龄,就是要嫁人、生子,平平安安过日子,夫妻相敬如宾,这才是最实在的。”袁大娘努力给今夏讲出个所以然来。
“谁说到了年纪就一定要嫁人生子?女子就不能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吗,就不能嫁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吗?那你去说媒我管不着,但我是一定不会嫁过去的。”今夏耸耸肩膀,继续刨着饭。
“你……”袁大娘被今夏气得够呛,“我……我哪天一闭眼一蹬腿我死了,我,我看谁照顾你。”
“瞎说什么呢!蹬什么腿!”今夏绕到袁大娘身后,轻轻搂住袁大娘的肩膀,用自己的小脑瓜蹭了蹭袁大娘的脑袋,“不会的,我娘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会一直陪着我的。”
“我娘最好啦,我娘是刀子嘴豆腐心。”今夏搂着袁大娘,微微摇晃着。
“你趁热赶紧把饭吃了。”袁大娘抽了抽鼻子。
今夏点点头,安慰地拍了拍袁大娘,又跑回去,接着吃饭。
袁大娘顿了顿,意犹未尽道:“易家那个老三真的……”
“娘,这饭太好吃了!您的厨艺有进步啊!”今夏连连赞叹。
“或者说……”
“我吃饱了!您去休息吧娘!我把碗洗了。”今夏端起菜盘子便向门外冲去。
片刻后,今夏从门外踏回来,端走桌上剩下的两盘菜,“娘,您还不睡啊,快去早点睡了啊!”
门外传来一阵叮叮当当洗碗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