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爷!蔷薇求见。”
女人的哭喊声打断了苏祁与秦平安的议事。没有苏祁的发话自然是没人会伤害这个小婢女,可也不会让她靠近书房半步。
“蔷薇?”秦平安看着苏祁:“那不是你让伺候王妃的人吗?这么晚了什么事。”
苏祁向外面守门的人道:“放她进来。”
门刚被打开,蔷薇就冲进来跪在下首道:“王爷,王妃娘娘吐血了,一直在喊着王爷的名字,您快去看看吧。”
苏祁一听连忙起身,一边吩咐秦平安:“去东苑请师父。”
“大哥。”秦平安看着苏祁的背影暗自琢磨:“一直喊大哥的名字?”
刚进了墨居就听到内室里的吵闹声,苏祁跨进内室,只见黄梁被一群婢女搀扶着,青丝有些凌乱,中衣胸膛处染了不少血。她嘴里含含糊糊不知在叫些什么,手中又牢牢攥着几张信纸。
苏祁赶忙过去抱起黄梁放到床上,为她掖好被角,又拿自己的袖子为她擦去嘴角的血渍。他抽出黄梁手中的几张信纸,刚瞥见落款处,便赶忙将信纸塞到自己袖中,吩咐道:“都出去,准备几盆热水来。”
察觉到身边有人,黄梁紧紧拉着苏祁的衣袖,仿佛溺水者握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嘴里不停地喊着“阿弃,阿弃。”
苏祁扯出衣袖,握住她的手回应着:“我在,梁儿。”
不多时,秦平安就带着一位留着山羊胡,头发半披下来,随便披了件长衫的老者进来。下人们无一不对这位老者礼敬。
这便是苏祁那一直住在王府东苑的师父,江湖人称“剑无影”崔盛儒。住进王府是对外宣称照顾这病情一直不见什么起色的徒儿,故此李郁不但准允,还特地扩建王府,为这位前辈僻出一方天地。
刚进内室,崔盛儒见苏祁好好地坐在榻边,顿时松了一口气,埋怨一边的秦平安:“以后再急也不要忘记讲清楚谁吐血受伤了。”
秦平安正要解释,苏祁闻声先一步插话道:“师父,麻烦师父帮梁儿诊脉,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崔盛儒走近代替了苏祁的位置,眯着眼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眉头紧皱、嘴唇发白、脸上毫无血色的清秀姑娘。苏祁大婚他虽知道却并未参加,也嘱咐过不必带新妇去打扰他。不想这新婚第二天还是见了这半个儿媳。他一边为黄梁诊脉一边问:“这就是黄子忠和素和的女儿?”
“是。”苏祁看着崔盛儒的打扮,明显是被秦平安的话吓得来不及整理便出来的。“事出有因,麻烦师父了。”
“黄子忠是个英雄,素和与我也是旧识。这个黄梁年纪不算大,可我也是听过她的名头的。”崔盛儒诊完右手的脉又去探黄梁左手的脉。“你既然已经决定照顾这姑娘,我能说什么,你又不是孩子了。”
心中了解了黄梁的情况,崔盛儒这才起身到外室去开药方。苏祁嘱咐蔷薇照顾着黄梁后,便跟秦平安一起出去。
崔盛儒一边写一边解释:“这丫头在心中抑郁成疾。憋在心里头的事怕是有几年了。今天不是知道被什么刺激了这才急火攻心吐了口血。没什么大的问题。”他将药方交给一直守在一边的丫鬟:“好在你这府里药材算是全的,先煎一副药一会儿让她喝下。这些日子照顾着她的心情就是了。”
说罢他起身看着苏祁,意有所指:“三十出头的人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我这老头子也不能说什么。你好好照顾她,我先回去了。”
苏祁弯下腰抱拳:“恭送师父。”
待崔盛儒离开后,苏祁向秦平安道:“周延的事情先搁置吧。天色晚了先回去休息。”
等到整个墨居没什么外人时,苏祁摸了摸袖口,那里藏着一封信,一封前齐皇帝给当今大梁长公主的信。他没有资格决定这封信的去留,只是也不能让有心人抓住把柄。
浑浑噩噩间,黄梁只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楚身处何方了。只是仿佛间回到了九年前那个夏天,姑苏同里镇,慕容弃知晓黄梁身份那一天。
【九年前,姑苏】
夜色下,守备府里的火光点亮了姑苏半个城。喊杀声震天响,俨然一副小战场的模样。可尽管如此也没有人愿意出来救火,甚至恨不得守备府就此没了的好。
姑苏守备朱万安在辈分上也算是昭德仁太后的表舅了,轻而易举得了个守备官职,身为地方父母官可真没有忘记要作威作福。
朱万安此人早已引起各方不满,奈何皇亲国戚的身份,谁人对他不是敢怒不敢言。姑苏早已是民怨集聚之地了。
更何况朱万安手中握有朝廷给的各个反齐江湖联络地,意欲除之,其中鸿鹄会自然首当其冲。
黄梁提着剑一路杀到了朱万安的书房,却是早已人去楼空,再听着后院的哭喊声,黄梁轻笑:“这个朱万安倒是惜命得紧啊,这么多娇妻美妾竟是一个都不顾。”
“大当家的,找过了,没有暗道。”手下人将这书房里里外外都勘察遍后向黄梁禀告。黄梁环顾了书房一周,知晓现在朝廷给朱万安的那份联络地是他唯一的保命符,自然不可能留在此处,只是守备大人的书房到底有多少好东西谁知道呢,她命令道:“将这书房里所有东西都检查一遍,对我们不利的都毁掉,但凡有能指控朱万安这些年罪证的统统带走,明日张布告,昭告天下。”
“是。”
黄梁在书房各地巡视着,出府的各个出口早就被鸿鹄会的人把守着,她可不相信这朱万安能凭空消失。他们来之前书房的灯还亮着,朱万安必定是在此处听到动静仓皇而逃。
黄梁将自己想象成危机关头的朱万安,她先坐到椅子上,模仿者心里恐慌的人。她一睁眼便看见地上被打翻的砚台。
朱万安听到下人来报必定想着拿了最重要的东西便逃命,起身后或许会因宽大的衣袖打翻桌子上的砚台,他也无暇顾及。
黄梁蹲下去查看落在地毯上的墨汁,朝着一个方向扩大,必定是朱万安逃跑的方向。黄梁看去,前方是一堵墙和一个花瓶。方才已经有人勘察过了没有暗道,那朱万安便是来这里取东西了。黄梁过去用剑拍碎了那花瓶,果然见里面还藏着一份图和一把钥匙。
黄梁此刻已经不指望能找到那份联络地了,但这里显然就是朱万安取走联络地名单的地方,能和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一起,黄梁也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打开后见图是一份地图,而小盒子里装的是一把极为精巧的钥匙。
“朱万安会藏些什么东西。”黄梁研究着这幅地图,把玩着手里的钥匙。“管它呢,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先拿走,说不定能引朱万安回来呢。”黄梁笑着将东西收到自己的怀中。她起身后打量着这个装潢华丽的书房,想着皇宫也不过如此。果然身高位重从不缺好东西。
黄梁刚出了书房就感觉到脖子上一凉。的确是她太大意了,认为整个守备府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这个人的动静小,动作又快,所有人都没什么防备,当大家反应过来时,大当家已经被人家挟持在手里了。
“看来初出茅庐还得心存敬畏才行。”黄梁自嘲道。
身后的黑衣人警惕地看着不断围过来的人,手里的剑又往黄梁的脖子上移动了几分,痛感一下子跃上了黄梁的满身。他对着身边所有的人道:“黄大当家,让你的人站在那里别动!”
这话自然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因此不用等黄梁发话,所有人都自觉停下脚步,打起了了十二分精神,随时准备救人。
听到这人的声音,黄梁却皱起眉头。虽然是经过变声的,可黄梁怎么都觉得有些熟悉。
“大当家!”陈文礼拖着金刀赶过来,见这场景顿时大怒,金刀指着黑衣人:“放开大当家,我可以让你活着出守备府。”
黑衣人冷笑:“这恐怕不行,不如您先放我离开。等到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自然会放了黄大当家。”
这人黑衣打扮,明显就是有备而来。若不是他们鸿鹄会的人今晚突然到访这守备府,他怕是会在守备府里大闹一场吧。黄梁这么想。
这个人身手这么好,明明可以不惊动他们离开,却偏偏要劫持黄梁。
黄梁一笑,问:“你想要那张图和那把钥匙?”
“这么快就想到了,黄大当家真是聪明。”黑衣人夸赞道。
“陈叔叔,放他离开。”黄梁始终镇定自若,从没因为自己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而有所慌乱。
“大当家!”陈文礼显然不同意黄梁的话。但看见黄梁那调皮的笑,顿时心里有了决断。这黄梁继任鸿鹄会已经有两年,每次胜券在握时都会露出这种调皮俏丽的笑容。他愣愣地点点头:“好。”
黄梁一路都乖乖配合身后的黑衣人,没有半点异动。直到出了姑苏城,才问:“阁下准备什么时候放了我。”
黑衣人冷冷道:“拿出来。”
黄梁从怀中拿出那张地图和那把钥匙放在自己身前,趁着身后的人伸手时找到空隙,反手一拧从剑底脱离出来,只可惜手中的东西被抢走了。
黑衣人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道:“谢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却被飞来的一柄金刀挡住去路。
黄梁一个跟头跃到黑衣人身前:“我知道以我的身手必定不是你的对手,可你能从‘金刀手’手底下逃脱吗?”
黑衣人不怒反笑,他看了看向这边走的陈文礼,对着黄梁道:“堂堂鸿鹄会大当家竟然耍诈,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们本就不是君子。”黄梁向他逼近:“我是女子,而我们鸿鹄会在齐廷眼里是贼寇,明白吗?”说罢,黄梁就向那人出手,要摘开他的遮面,黑衣人抬手挡开。陈文礼疾步跑上来在那人身后攻击。黑衣人不久就被陈文礼拿下了。
“我就知道陈叔叔懂我的意思。”
黄梁明媚的笑完全可以同洒在这里的月光媲美,甚至更让人舒服。
陈文礼叹了口气无奈道:“大当家以后可万万不能以身犯险了。”
“知道了。”黄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上染了不少血:“还真是狠。”黄梁怒气冲冲地上前扯掉被陈文礼压着的黑衣人脸上的遮面,扬起手巴掌将要落下的时候,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脸,及时止住手臂,惊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