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到王府算来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却让黄梁觉得犹如数十天。
散去一身疲惫,回到墨居,只见苏祁只着中衣坐在外室望着桌子上的那碗药出神。
“王爷在想什么?”黄梁打断了苏祁的思绪踏进去问。
苏祁摇摇头,端起桌子上的药碗一饮而尽:“师父的人找到了当年苏氏一门被灭的新线索,现下已经启程了。陛下走了?”
“已经走了。”黄梁从内室拿出苏祁的外衣为他披上:“看样子,陛下到不想知晓当初西街刺杀的事情,可凡事都不可绝对,我便请秦先生跟着回宫的队伍,想要为你我心中不同的猜测求证。”
“虽说有些感觉我并不能与你解释明白,但我却能确信当年苏氏灭门与你师父廖彦潮前辈的死,幕后策划者是为同一人。”苏祁看着黄梁问道:“若找到证据,真的是他,你会怎么办?”
且不说一旦让李郁知晓他们已经查到他身上有多危险,只说若找到了让李郁无法反驳的证据后呢?他们到底该怎么办。这个问题苏祁不知道答案,黄梁更不知道。
“他是我爹娘拼命要助的陛下,是我用最好的年华拥护的陛下。前事不论,起码他登基这三年做的政事都对得起天下百姓。”黄梁抬起头道:“我不知道。”
正当此时,秦平安突然进来,他看着两人,吞吞吐吐道:“路上有变,虎威军统领余文,中途离开折返。”
两人顿时沉默,余文是李郁身边的亲信。若说他所做的一切李郁当真一点都不知,不只秦平安不信,脸屡屡为李郁开脱的黄梁也有些许动摇。
黄梁苦笑道:“原来人真的会变。”
苏祁突然问:“当初你是怎么那么肯定廖彦杰杀了你师父?”
“我看到了。”黄梁深吸了一口气,“当年我秘密回五溪山治伤,廖彦杰上山行凶。原本师父对他没有设防,只是不巧有一日廖彦杰下毒时碰巧被前来看望师父的宋萍师叔撞见。师父已经连续五日服用廖彦杰所下的毒药,根本不是廖彦杰的对手。师父当时只求宋萍师叔将我带走,护我周全。”
“宋萍?齐皇后的师父?”苏祁问。
李郁屡屡下旨册封齐青羽为后,虽说齐青羽从未接旨,但朝中私下提起齐青羽也都会尊称一声“皇后”。只是这称呼让黄梁心里难受,当初那样一对鸳鸯,现在却是绝对不可能了。从齐青羽将青铜匕首作礼物送出去那一刻,这皇后只能是个虚名了。
“是。”
“去五溪山接皇后的使臣多数是被宋前辈赶出来的,看来宋前辈对陛下倒是很有成见。”苏祁道。
黄梁问:“你的意思是宋萍师叔早就知道是陛下杀了师父,所以才不允许师姐进京?”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祁笑笑:“亦或许是齐皇后自己本来就知道什么。想要查明白当初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去五溪山。”黄梁道:“可现在不行,听陛下的意思是有人盯着你,知道你抓了廖彦杰今日才会来试探。等风头过去了我们就去五溪山问个清楚。”
天刚亮,陈执赡才出门就有一柄明晃晃的剑刺来。陈执赡躲闪至一边,招来护院将那行刺的人围着。陈执赡看清楚来人面貌惊道:“崔幻儿!怎么是你。”
崔幻儿脸色并不怎么好,稍显憔悴,倒像是一夜没睡的模样。陈执赡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这个小丫头不分青红皂白攻击了,却依旧耐着性子遣退了护院问道:“今日又是因为什么误会拿剑刺我?”
“误会?”崔幻儿冷笑道:“我不知尚书大人与我师兄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着急抓住我们淮南王府的错处,逼得这么紧。”
陈执赡不明白崔幻儿到底指的是什么,紧锁着眉头。可这副样子崔幻儿看来根本就是陈执赡奸计被戳穿的不快。
“到底怎么回事还烦请崔姑娘告知详情。”陈执赡道。
崔幻儿哪里见过这样的无赖,索性将怀里收着的木令牌扔给陈执赡:“自己看!难道这不是你派去监视王府的人吗!”
陈执赡反转着令牌,辨认出了那是他门客的东西,令牌后面有一个“风”字,这正是前几日告诉他苏祁可能是装病的那个门客,他明明已经下令不准再跟着王府了。“这是我的疏忽,还请姑娘给个面子,把人还给我。”
“那只能你去收尸了!”崔幻儿没好气道。面对陈执赡几乎要杀了她的神情,崔幻儿根本不怕,而是走上前冷冷嘲讽:“陈尚书不必这么看着我,若你觉得我处置私探王府的歹徒不对,大可以告到御前,到时候让陛下说究竟是谁的错!”崔幻儿在陈执赡耳边压低声音道:“昨日陛下带去王府的名医都说王爷身子不好,陈尚书还是想想怎么跟陛下解释吧。”
陈执赡消化着崔幻儿的话,在崔幻儿转身离开的时候连忙抓住她的手腕:“站住,带我走一遍你昨晚押送廖彦杰的路。”
崔幻儿冷笑:“既然你猜到了廖彦杰已经被转送出府,那你便去告知陛下啊,自己找!”
“我没功夫跟你闹!”陈执赡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哄孩子的心情,“趁着他们还没有找到,赶快带我走一趟。崔幻儿你听着,苏祁怎么样要做什么我根本不在乎,我必须保证大当家安全。”
“什么意思。”
“如果你是在安置好廖彦杰后才杀了那个人,你们已经暴露了,快啊!”
崔幻儿看陈执赡不像是在玩笑,事关王府安危,她宁可信其有。
“好,可陈执赡你听好了,敢耍花招我会立刻杀了你。”
陈执赡没有理会崔幻儿的威胁,先一步向王府方向走去:“你们是从后门出发的吧,就从哪里开始走。”
【巳时,王府】
苏祁坐在软榻上,细想着秦平安早上的话:“说来也奇怪,余文只是在咱们府外偷偷摸摸地转了一圈,便离开了,不知道究竟想做什么。”
风从窗缝之间钻进来,惹得苏祁连连咳嗽。黄梁连忙起身去将窗户关紧,又听苏祁问道:“你说余文所做的事情,陛下究竟知不知道。”
黄梁明白苏祁有此一问便还是在心中存着一丝侥幸,侥幸李郁并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黄梁走过去宽慰道:“切莫多想,养好身子才是正经事。崔前辈不是已经寻着那条线索去查了吗,这么些年都等过来了,再多等一些日子又有何妨。”
苏祁点点头:“毕竟现如今他是天下的王,圣心难测,我的确不该用感觉将这么大的罪名安在他身上。”
“的确难测!师兄,陛下可一点都不想你口中那个仁善优秀的小弟。”崔幻儿抱怨着走进来。
看着崔幻儿气鼓鼓的样子,黄梁赶忙吩咐了蔷薇去准备些吃的,又亲自斟茶犒劳这位大功臣。“路上被廖彦杰气到了?”
“那倒不是。”崔幻儿接过茶盏向四周望了望,见关好了的窗子才压低声音道:“陛下竟然对师兄不放心一直找人盯着王府,我们从未发觉只因为这人安排在陈执赡身边。”
“执赡?”黄梁与苏祁对视一眼,又问道“怎么回事。”
“今日王府无虞还真得谢谢陈执赡了。”崔幻儿靠着床沿坐到脚踏上,将自己如何被跟踪,陈执赡如何发现问题都交代了一遍。
苏祁倒是没有对李郁的作为有什么评论,而是惊讶于陈执赡的援助。“你说陈执赡消除了跟着你们的人留下的记号,可那人不是陈执赡的门客吗?”
“陈府大多门客都是陛下给的,难保有几个陛下的人。”崔幻儿解释道:“好在陈执赡速度快了一些,我们刚掐完王府附近的记号,就见余文在王府四周找什么东西。”
“原来平安说的事情是被你们给处理了。”苏祁淡淡笑道。
“看来有些事情我该找执赡谈谈了。”黄梁低笑,“王爷,我太久没有出来过,这京都的事情我必须得弄清楚。这段时间您好好养病,一切麻烦我来处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