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好了!”秦平安慌慌张张跑进来,打破了所有人的情绪。
只是事出突然,秦平安此刻倒是连礼都“忘记”向诸人行,“廖彦杰逃狱,引得王爷旧疾又复发。崔先生现下又不在府中,还请您赶快前往墨居主事。”
“墨居?”黄梁小声疑问,很快便反应过来,一把拉起地上的那个名医,唤来蔷薇:“带他去墨居为王爷医治,缺什么药材去东苑找幻儿先取来用。”说罢又面向李郁道:“陛下,现如今王府还需要臣去处理剩下的事,恕臣侍奉不周之罪。”
“去吧。”李郁淡淡道,他看着黄梁同秦平安离开的背影,笑着同身边的虎威军统领攀谈道:“我一来廖彦杰便跑了?余文,你说这是不是有些过于巧合了。”
“陛下,或许这王府真的有什么秘密呢。”余文微微抬起头小心观察着李郁的神色。
“你的猜想是真是假,一会儿他给大哥诊完脉便知。”李郁回过身向下盯着余文:“对于淮南王府的任何猜忌,朕都要看到证据,毕竟这里住的是朕的大哥,任何人都不可无故陷害。”
“臣明白。”余文将身子压得更低回应道。
秦平安带着黄梁离开了宫里人所能监视到的范围后,黄梁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当着陛下的面承认廖彦杰在王府。”
“陛下或许早就知晓了廖彦杰被大哥亲自设伏所抓。”
“亲自设伏!”黄梁诧异。
这些年来苏祁的身子每况愈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廖彦杰是武林高手,却落在了苏祁亲自设计的网里。世人不会去思考这次抓捕投入了多少人力,只会关注体弱多年的苏祁与廖彦杰当面相对。
“对了,方才你说王爷旧疾复发,现下到底如何。”黄梁问道。
“大哥的病情已经被崔前辈控制住了,王妃不必担心。”秦平安宽慰道:“今日我来闹这一场不过是让带着目的而来的陛下,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罢了。”
“你做得对。”黄梁点头肯定道,“王爷所做的事情我了解的终究不多,这次陛下突然到王府,诸多安排还是有劳秦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知,黄梁一定配合。”
秦平安揖礼道:“王妃言重了,府中诸事我会同幻儿处理妥当。只是现如今大哥尚在昏迷,现下没人再比王妃更了解陛下了。”
“你放心,陛下交给我应付,你们尽管放手做。”黄梁望着墨居的方向:“我一定不会让王府有半点漏洞的。”
“几个月前大哥在西街遭到刺杀,或与宫里有关,若王妃被为难可拿那件事做文章。”秦平安嘱咐道。
想起当初几乎在整个洛京追杀他们的杀手,武功套路如出一辙,被崔幻儿带回来的那两人也都吞刀自尽。本以为是江湖上被李郁打压的门派来洛京寻仇,被他们倒霉遇上,如今看来,宫里早有人想对王府下手了。
秦平安做事向来是有八九分把握才会明说,现如今虽说手上没什么证据,可经了秦平安的口,想必也八九不离十了。
“我记住了。”黄梁摁了摁眉心,吩咐道:“既然王府早在几个月前便已被歹人盯上,如今陛下又在王府,劳秦先生找人将王府各处都把持好,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能放进来,以免危及陛下。”
“明白。”秦平安立时便知晓黄梁的用意,即刻便着手去准备了。将王府团团围住,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休想踏出去。
大梁复国之前,鸿鹄会曾编收一群落草为寇者。这群人招式狠辣,个个算是一等好手,曾因慕容氏所迫,不得不逃到山上靠接受杀人的买卖维持生计。复国之后,这群人或隐姓埋名随着鸿鹄会的遣散而归隐山林,或暗中做个无名有实的官为朝廷效力。
留下的那部分从未在人前露过脸,除了黄梁与陈执赡这两个鸿鹄会的人,朝廷知晓这群人存在的怕是不超过五人。他们专职为皇室培养杀手,不属六部。这批人现如今究竟为何人统领黄梁不知,但却能肯定必是李郁所亲信之人。
这群被培养出来的杀手,常常夜间行动,为李郁消除诸多隐患,或是拿不住把柄的贪官,这四年来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故而有人称其为“明目侠士”。
只是当初刺杀苏祁的真是“明目侠士”的话,他们倒也算是破了列了。不只青天白日的满洛京追杀苏祁夫妇二人,更是失了手。
望着天边已经隐隐看到影子的月亮,黄梁叹道:“或许今晚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墨居】
刚踏入墨居,黄梁便看到李郁坐在外室,隔着屏风张望着内室的情况。黄梁望着墨居的装饰,好在当初黄梁没什么心思去布置这住处,着人将屋子原先的装饰、摆设都搬了回来,现在外人看来,倒也显不出来什么夫妻分居的端倪。
“陛下。”黄梁走近微微盈身一拜。
李郁只微微侧头瞧了一眼,便又将目光锁在屏风后的那模糊的影子上:“府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都交代好了。”黄梁低眉顺眼回复道,“此次多谢陛下带神医前来救治,否则这次王爷怕是就真的危险了。”
“他是朕的大哥,何来谢这一说。”李郁说着挥手示意黄梁坐在一边:“原本朕还担心你心中有旁人,不能照顾好大哥,现在看来你们相处倒还不错。”
听李郁提及慕容弃,黄梁垂下头敛去所有神色,她深知此事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有些虚伪,索性也就充当个哑巴。
对苏祁,黄梁可以当做同朋友吐露一直埋在心里的话,不过是因为他能待她如友如宾;对李郁,不愿欺骗自己的黄梁只能沉默寡言,只因为李郁是当今天下的王。
就在此时,那所谓的名医从内室走了出来,跪在中央道:“陛下,长公主,王爷此次的确是伤及心肺,气虚体疲。小人不知王爷平日里服用的是什么方子,不敢随意写药房,还请王妃尽快找到崔先生为王爷抓药,这些时日顾着王爷的情绪,切忌大悲大怒。”
“有劳神医了。”黄梁微微点头致谢。
诊脉良久却不曾开方抓药,方才在打厅之中却并不是这么说的。黄梁看着从容不迫地起身退出去的人心中冷冷一笑,原来李郁此次前来的目的并非探究廖彦杰,而在于苏祁。
权利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得到之后竟是脸自己口中最为亲近的大哥也不能全然相信。
李郁从未想过自己这点小心思能瞒得过黄梁,毕竟两人一同长大,对于对方的了解实在是深。
“朕也不做隐瞒了,这次朕带名医来是因为听信了小人谗言,说什么皇兄根本就没病,这些年全是在骗朕,此等离间之人朕回去就砍了!”说罢,李郁又看向黄梁:“朕之所以会受蒙骗走这一趟,是因那人说亲眼见了皇兄亲自设计捉拿廖彦杰。你可知道此事。”
黄梁已经不知道现在的陛下嘴里说出的话有几句真情,但一定会有试探。
黄梁装作大难临头的模样跪下请罪:“陛下恕罪,是臣执意想查当年师父遇害一案,这才求王爷派人手捉拿廖彦杰。那日臣身子不适,可廖彦杰奸诈行踪难得知晓一次,臣实在不想错过这才央求王爷…….伤了王爷的身子臣甘愿领罚。”
“皇兄是因为你的请求,才亲自去捉拿廖彦杰?”李郁半信半疑,他审视着跪在下首的黄梁,见她并没有什么错处可以抓,便亲自起身扶黄梁起身:“起来吧,师父对你我的恩情之重,是无论做什么都报答不了的,你一片孝心何罪之有。只是朕居于深宫,这些事情倒是劳累你了。”
“臣不敢。”黄梁垂下头:“只是如今廖彦杰逃了,王爷又发了旧疾,臣怕是对廖彦杰之事下不了多少功夫了。”
李郁道:“你好好照顾皇兄便是,廖彦杰交给朕就好。”说罢,又望了望屏风后,这才带着余文一众人等离开。
想着日落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黄梁不自觉眉头微微簇起。“究竟是我从未识清师兄,还是您根本就一直是这样的陛下。”
五溪山上那个阳光明媚的少年,那个肆意潇洒、嫉恶如仇、一身正气的少年英雄,终于是被这皇权富贵吞噬了。或许齐青羽不愿意入宫根本就是因为她早已看清楚,李郁不是苏郁,洛京永远不可能是五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