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之下,安享太平。
于一位曾奔赴沙场抛过头颅洒过热血的战士而言,任何爵位封赏、金银美馐,都不如一个海晏河清能换来一丝慰藉。
玩累了,黄梁同苏祁坐在河边看着在这太平盛世之下的洛京里的百姓:“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只是王爷今晚总是心事重重的。”
“很明显?”苏祁问。
黄梁微笑着摇摇头:“看来王爷真的有心事。我是听幻儿说这些日子王爷总是愁眉不展的,想诈一诈罢了。到底是什么事,我可能帮上什么忙?”
苏祁侧过头望着今夜微风使之更为温柔的黄梁,她身后月色下微微漾起涟漪的波纹使得这个受尽苦楚的女子难得有一种令他想要永远保护起来的岁月静好。
“王爷信不过我?”黄梁皱着眉头问
“自然不是。”苏祁连忙否决,计量了些许得失后终于是开口问道:“或许你真的可以帮上忙,梁儿对周延此人了解多少。”
“周延?”黄梁看着苏祁,虽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却还是回答。“这人虽谈不上奸恶之人,但也绝非良臣。他本是昭德仁太后的心腹,被派到阿…”黄梁看着苏祁,将对慕容弃的称呼硬生生地改了回来:“被派到慕容弃身边监视。被慕容弃许以高官权利收买,对慕容弃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甚至多次有所掩护。此人圆滑至极,懂得如何明哲保身,也会在对立双方中捞取于自己最大利益。不过也有致命缺点,便是贪生怕死。否则他也不会在正德殿上指认我。”
苏祁听着又问:“他现如今仗着我救他出来,认定了我不会杀他,可我必须要从他嘴里得知一些事。以你对他的了解,觉得该如何逼他就范。”
“这简单,他不是一心求死吗?成全他就是了。”黄梁狡黠一笑。
苏祁明白了黄梁所指何意,笑道:“这或许要劳烦你了。只是你不好奇我是因为什么事?”
“王爷给我自由,我也同样。王爷不愿说的事情我不问,我只需要知道王爷能因为这件事麻烦我便是真的将我当做家人就已足够。”黄梁回答。
湖边的风略过苏祁的发丝,苏祁忍不住又低下头咳了几声,黄梁赶忙顺着他的背:“王爷,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
【王府,书房】
“成全他?”秦平安听着苏祁讲述黄梁出的主意连连点头:“这倒是像鸿鹄会黄大当家说出的话。果然旁观者清,这么简单可行的办法我们竟然丝毫没有想过。”
“撬开周延嘴巴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俩了,我去会会廖彦杰。”苏祁道。
秦平安低头围绕着坐在那里的苏祁打转:“交给我们俩,大哥,你不会把事情告诉王妃了吧。”
“有何不可。”苏祁丝毫没有半点异样,如常拿过一本书:“你也说了那是王妃,是我的妻子,我实在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秦平安坐到桌案上问:“跟兄弟说句实话,现在墨居里住着的那位,到底是大哥为还李素和前辈救命之恩照顾的遗孤,还是我的大嫂?”
闻此言,苏祁翻书的手顿了一下,眼神也从书页上离开。他此刻或许回答不了秦平安的问题,但这些本不该出现的动作却让秦平安心里有了答案。
“行了,你早些休息,我去找些人,改天陪墨居那位一起演场戏。”
【陈府】
陈执赡刚踏进府门便有心腹急急忙忙迎上来。“先生,查到廖彦杰的下落了。”
“淮南王亲自设伏捉住了廖彦杰。”
“淮南王?亲自设伏?”陈执赡有些怀疑,见手下人那样确定,不解道:“他不是旧疾难愈吗?难不成是装的?”
思及此处陈执赡转身就要进宫,可刚下了府门前的台阶便改变了主意,他蹙着眉头在心中暗道:不行,现在苏祁是梁儿的丈夫,不能连累梁儿,连累鸿鹄会。只是这个苏祁为何要装病,又为何要抓廖彦杰。难道是为了梁儿?不应该啊,以梁儿的心性得知廖彦杰所在之处,定会亲自到场手刃廖彦杰,而不是让旁人代劳。
“先生?”手下人唤道。“先生可还要进宫?”
陈执赡抬手止住,吩咐道:“通知兄弟们,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要走漏。”
陈执赡还记得廖彦杰前来找他那天正是崔幻儿登门赔罪那天,这个被朝廷所不容的江湖侠客,走投无路,只身犯险进京迁入兵部尚书的府邸,只不过是寻求个庇护而已。
廖彦杰得知崔幻儿是“剑无影”崔盛儒之女,陈执赡只怕廖彦杰此人会对那个单纯的小丫头不利,这才先一步赶崔幻儿出门。只是现在廖彦杰就在王府,陈执赡只能期盼苏祁看管好廖彦杰,否则怕是王府不得安宁。
“苏祁,你到底想做什么。”陈执赡喟叹。
【王府地牢】
黄梁手持长剑,一脸杀气,仿佛回到了战场之上。她眼角向下,对着守卫的人出手丝毫不见手软,没几下便将这些个守卫击晕在地。
周延闻声拖着铁链攀着牢门向外张望,只见黄梁一身淡青色长衫持着沾满鲜血的长剑劈开牢门进来,周延吓得连连后退:“黄,黄大当家。”
眼角余光瞥见牢门外躺着的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慢慢淌过来的鲜红的血液,周延用手护着自己的头,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黄梁倒是没有逼得太紧,反而坐到一边的矮几上看着他:“周延,你好歹跟了阿弃那么多年。若非是,我不可能被逼着嫁到这里,被削掉手中的兵权。”她忽然起身,看着一边后退一边求饶的周延冷笑:“听闻你最近一心求死,好啊,我成全你。”说着便举起剑向周延胸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秦平安横空而出挑开黄梁手中的剑:“王妃娘娘,您今日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该消气了。”
“周延不死,我怒气难平!”说罢,黄梁举剑绕过秦平安又向周延刺过去。
周延的胳膊顿时便被划开了一个口子,秦平安见状腾身一跃到两人之间隔开黄梁:“这里是王府!他是王爷要保的人!”
“王爷要保?王爷能保他几时?”黄梁反问,她冷眼看着缩在角落的周延:“我黄梁要杀的人谁拦得住?”
听着从牢门外传来的动静,秦平安冷冷道:“王妃确定今日能从我手上,能从这么多侍卫手上要了周延的命?”
不多时,这间并不算大的牢房挤满了人,十几名侍卫挟剑进入,形成一道人墙护在周延身前。
黄梁见状冷笑道:“只要周延在王府一日,我便杀他一日,今日我能伤他一直胳膊,明日我的剑就能刺在他的胸口,我们走着瞧。”说罢,黄梁便抬脚往外走。
秦平安皱着眉头见黄梁彻底离开,这才将剑收回鞘中,挥手让进来的侍卫全部离开。
准备离开,秦平安却不想被周延拦住:“秦护卫,黄梁什么意思,她还要来!不行,你得多派些人手才是。”
“多派些人手?”秦平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是王妃,又是一品长公主。鸿鹄会大当家的勇猛天下谁人不知,除了当今陛下谁拦得了她?”
秦平安又往外走,却听周延急道:“那把我转移出府。”
秦平安闻言转身,蹲下来拍了拍周延的肩膀:“别痴心妄想了,王爷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是不会放你离开的。”说罢便起身出了牢房,并吩咐人重新锁好牢门。
周延跟了慕容弃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黄梁的手段,她想杀的人何曾失过手,哪怕是同归于尽。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像表面那样人畜无害,疯起来怕是不比昭德仁太后差。他靠在墙角闭上眼,思量着接下来的路。
秦平安出了地牢,见黄梁与一群本该死去的护卫在那里等着。“放心,有松动的迹象了。”
“那便好,过几日我再在晚上去关照他一番。”黄梁也就在这两天找到了当初的感觉,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她对身后的一群人道:“今日演这场戏诸位都辛苦了,去墨居找蔷薇姑娘领赏吧。”
“多谢王妃娘娘。”
看着一群人散去,黄梁这才对着秦平安道:“王爷身子不好,你出来也够久了,赶快回去吧。”
秦平安倒是没什么动作,他抱着双臂看着黄梁:“你倒是越来越有为人妻的模样了。关心大哥啊,赶紧让大哥搬回墨居亲自照顾着,多好。”
这倒是秦平安第一次在黄梁面前没了尊卑。
“秦先生看来是觉得周延的事情不足以打发时间了。”黄梁看着秦平安威胁道。果然,秦平安听后再不敢调笑黄梁,赶忙离开,往书房方向走去。
黄梁倒是将这场戏唱得有声有色的,连着几天不曾去找周延,让那斯先担惊受怕着,等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去的时候又突然到牢里关照那人几分。秦平安将周延转几个地方,黄梁便闹几个地方,她倒也没有逼得太紧。
终于,还是在百花尽凋,菊花盛开之际,周延熬不住,主动要求见苏祁,并承诺将所知之事尽数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