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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盐池成立党支部 组织委员李志恒

1926年11月,冯玉祥所部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十师三十六旅,在绥远五原誓师后进军陕甘,占领盐池、定边。该部当时有很多人是中国共产党党员,从长官到士兵都穿戴着没有上布面的山羊皮衣帽。国民革命军一进盐池城就把“红、黄、蓝、白、黑”的五色旗换成了“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当地反动的军阀武装闻风弃城逃跑,国民革命军一枪未放就进驻了盐池县城。这个部队纪律严明,秋毫无犯,深受盐池人民的欢迎。

三十六旅的政治部就设在县城聂家大院。不久部队又吸收了一些年轻人进来工作,李志恒就是被盐池县商会支应局抓差到政治部工作的。他擅长做皮货、画画,很快就成为部队经常联系的积极分子。政治部主任王恩培问李志恒:“你不是本地人吧?”

李志恒有点疑惑地答到:“是啊,首长,你咋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呢?”

王恩培笑着说:“听你说话声音就知道你是外地的。”

“是的,首长,我是山西人。”

“看你的画画得不错,能给我画张相片吗?”王恩培边说边走进屋子。他招呼李志恒坐下,接着说:“我出门3年没有回家了,家里有个老娘,很想见我,回不去家,只能画张像寄回去让老人见见啊!”

李志恒赶紧说:“啊呀,首长,我画个山水画还可以凑合,画人物画还不行呢,不行不行!”李志恒打小没娘,他一听到娘这个称谓,心里不由得打了个颤。

见李志恒窘迫的样子,王恩培就说:“那好,以后再说吧,你就留在政治部帮助我们工作,你会画画,就给我们画一些宣传漫画。再就是咱们部队用水量很大,需要解决,你看能不能和当地的老百姓联系一下,我们买水给银圆行吗?”

李志恒说:“那可以,这个事情我能办,请首长放心吧!”说完,李志恒急着要走。王恩培从衣兜里掏出十几块银圆,塞进李志恒的手里。

好几天过去了,李志恒发现这个军队和别的军队不同,他们互相见面都要打招呼,都很客气,根本看不出谁是当官的谁是当兵的。有一条制度叫做“军队问答”,每天有几次一问一答。问:“你们是为谁服务?”答:“为革命服务!”问:“你们是谁家的军队?”答:“我们是老百姓的军队!”问:“你们要打谁?”答:“我们要打倒帝国主义和卖国贼军阀。”慢慢地,李志恒知道了政治部和其他各单位都有共产党员,搞政治宣传工作。

旅政治部的王恩培主任、罗成进、王自成等人都是共产党员,他们平易近人,没有官架子,喜欢和李志恒这些当地的年轻人接近,闲暇时经常找李志恒聊天并且学习绘画,一起拉家常。王恩培细问他的来历,李志恒告诉他:“我是山西应县的,1岁死母,6岁当童工给有钱人放牧牛羊,吃不饱、穿不暖,18岁因生活所迫,背井离乡,卖劳力到了蒙疆(蒙古边境),19岁由内蒙古来到盐池县,前些年一直在郭秉海的皮坊里干皮活……”李志恒说着说着,不免有点心酸。王恩培说:“我们都是受过苦的人啊,为啥干的是苦活,仍然吃不饱、穿不暖,就是这天下太不公平啊!那些反动军阀,只知道祸害老百姓,拍洋人的屁股,不为国家做事情,甚至还要干一些卖国的勾当,你们这里的情况怎么样啊?地主、有钱人欺负老百姓吗?”

李志恒讲了他在盐池遇到的一些情况,王恩培有些气愤地说:“地主老财,骑在我们受苦人的头上作威作福,我们要想不受气,就要起来革他们的命。”

一天,王恩培召集旅部党员开会,李志恒给他们送开水,听到王恩培给大家讲话:“革命军队必须与无产阶级一起推翻资产阶级的政权,必须援助工人阶级,直到社会阶级区分消除的时候,直至阶级斗争结束为止。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建立无产阶级专政,消灭私有制,没收资本家的机器、土地、厂房和半成品等生产资料……”

这几天里,李志恒老想着王恩培给自己讲过的话:“共产主义……中国革命……”对他启发教育很大。以前李志恒在蒙地干活时跟共产党接触过,他们都穿得很简朴,对人客气,对穷人像亲人一样,可是党的组织很快被工头老板告密,遭到了反动政府的破坏。没想到这儿又碰上了共产党。李志恒感到王恩培、罗进成、王自成等这些共产党员都是他遇到的最好的人,他们和蒙地干活见到的共产党员一样,为人和气,没有霸气,共产党这个组织一定是个好组织。自打听了王恩培的讲话后,李志恒总是喜欢找王主任谈话,并且闲暇时,还试着给王恩培画相片。

他有一次问王恩培:“共产党是一个怎样的组织?”王恩培笑笑说:“简单地说,共产党是专门领导人民推翻剥削、压迫,让受苦人吃饱、穿暖和过上好日子的一个组织!”接着,王恩培讲道:“我们党定名为中国共产党。党的主要任务是打倒列强,铲除军阀。打倒列强就是指打倒一切侵略中国的帝国主义,这是我们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纲领。党的主要任务是对外摆脱帝国主义的侵略压迫,谋求中华民族的解放;对内铲除民族压迫,谋求各民族的平等、团结与进步。围绕这一中心任务和不同历史时期中国的国情特点进行斗争!”说到这里王恩培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中国共产党还制定了正确处理国内民族关系和民族工作的方针政策,使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与中国民族问题的实际紧密地结合起来,从而在正确解决中国民族问题上找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在这条道路指引下,各族人民要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经历长期而又艰苦的革命斗争,最后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迎来民族解放,实现国内各民族的平等团结,并为各民族的繁荣、发展开辟光明的前景……”

李志恒听着,虽然还有些不太能听懂,但他的眼前好像已经浮现出一幅未来社会的美好图画,觉得一定要参加这样的组织。为什么不找他们介绍加入党组织干革命呢?过了一天,李志恒便找政治部主任王恩培和罗进成同志要求入党干革命。

“王主任,共产党是个很伟大的组织,那么,一般人能够加入吗?”李志恒认真地问。

“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具有先进思想、具有革命性的群众组织,只要愿意参加革命,并为此努力奋斗的社会各界先进人士,都可以要求加入。我党采取苏维埃的形式,把工农劳动者和士兵组织起来,宣传共产主义,承认社会革命为我党的首要政策;坚决同一切反动阶层及其他类似党派断绝一切联系。”

李志恒听着听着,情不自禁地问王恩培:“王主任,我也想加入你们的组织,可以吗?”

王恩培说:“凡接受我党的纲领和政策,愿意忠于党,不分性别、国籍,经过一名党员介绍,均可成为我们的同志;但在加入我党之前,必须断绝同反对我党纲领的任何党派的关系。”

王恩培关切地问他:“你愿意吗?”

“愿意!”李志恒毫不犹豫地说。

“那我就当你的入党介绍人,在时机未成熟前,你要保守党的主张以至党员身份。”王恩培很高兴。

1926年12月20日,经党委研究,正式成立了中国共产党盐池支部并吸收李志恒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正式党员。王自成任支部书记,李志恒任组织委员,郭秉义任宣传委员。

李志恒只念过六个月的冬书(两个冬天),不会写入党申请,他几次找罗进成商量,反复修改入党申请书,最后找了最好的纸张,工工整整地誊写完成,交给了王恩培。过了两天,旅部召开党的会议,会场上布置一新,正面墙上挂着马克思的画像,下面有镰刀斧头图案的党旗,王恩培宣布了成立盐池党支部的决定,并叫李志恒来到马克思像前宣誓。王恩培念着:“我愿为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牺牲一切,必要时献出自己的生命……”李志恒跟着念着。听说从此后,他就是党员了,李志恒心里充满了无比的神圣感。由于李志恒能绘画,就留在政治部工作。他跟政治部的同志到县城附近几个庄子做政治宣传,画漫画,宣传教育群众,群众感动地说:“国民革命军和穷苦老百姓亲如一家,我们盐池老百姓欢迎你们!”在盐池县同李志恒先后入党的还有皮坊工人郭秉义(山西大同人)和卖柴为生的刘孝喜、聂从善三人。加入青年团的有盐池县的青年积极分子聂开太等。中共盐池县支部建立后,组织群众反对在县城设立‘稣教堂,反对妇女裹足,组织党员到附近农村进行革命宣传,发展党的组织。至1927年初,又发展张进德、侯虎子、冯辛印、贺级山、冯忠荣等加入中国共产党。

1927年4月6日,奉系军阀张作霖派军警搜查苏联大使馆,李大钊等60余人被捕,28日李大钊在北京英勇就义。旅政治部通知下乡工作的同志速回城开会,追悼革命先烈李大钊同志,全旅都参加追悼大会,从师部赶来参加追悼会的还有一位苏联军事顾问。政治部王恩培主任致悼词,他含着眼泪详述先烈生前的历史,说道:“同志们啊,我们的革命大师李大钊先生不幸被敌人杀害,这是我们最大的悲痛啊!”

李大钊先生是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先驱和最早的马克思主义者,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之一。他早在日本留学期间,就参加过反对,世凯复辟、卖国的斗争。1916年5月回国后任北京《晨钟报》主编,发表进步文章,1917年1月又任《甲寅》日刊编辑。在此期间,在《甲寅》《新青年》等刊物上发表了不少宣传民主主义思想和社会进步的文章。1917年底,入北京大学任图书馆主任,并参与编辑《新青年》杂志,先后任北京大学评议会评议员,经济、历史等系教授。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后,率先接受和传播马克思主义……

“大钊先生虽然为革命牺牲了,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啊,我们必须继承大钊的遗志,继续他没有完成的事业,消灭一切剥削和压迫,打倒军阀,打倒卖国贼……”王恩培最后振臂高呼口号,全场群众在一片悲愤中齐声相应。

王恩培一面痛斥卖国贼张作霖残杀先烈的罪行,一面深切悼念大钊先烈,到会所有同志都失声痛哭。台上台下高呼:“打倒卖国贼张作霖!”“打倒段祺瑞!”

这次追悼会对李志恒这些刚入党不久的同志教育极为深刻,使他们永远难忘,誓为先烈雪恨,继承先烈革命遗志。

追悼会后,国内形势一天天恶化,继上海“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接着又是“七一五”武汉汪精卫叛变革命,形成“宁汉合流”的反革命大屠杀。轰轰烈烈的大革命被一伙卖国贼破坏了,革命转入低潮,党的工作面临严重的困难,被迫转入地下。一天,王恩培找李志恒面谈:“原来想留你在部队搞宣传工作,由于革命形势变化,根据你的条件组织安排你留在盐池县搞地下工作吧。”然后他把李志恒介绍给王自成,王自成是小组长,由他负责领导盐池县刚刚建立起来的党组织开展工作。一天,罗进成同志又找李志恒谈话:“志恒啊,你已经是党的人了,一个党员,要随时准备服从党的安排,现在,你要做两手准备,一是把你几年积攒的钱都收集起来给家里的老人汇回去,让老人在生活上不要有啥困难,现在的革命情况在随时发生变化;二是万一革命需要你就跟部队走。如果没有什么变动,你就仍在盐池工作吧。”李志恒说:“我听从党的安排。”罗进成还十分认真地对李志恒说:“今后你要坚决保守党的秘密,决不能暴露自己,上不能告诉父母,下不能告诉妻子,一旦暴露了自己脑袋就保不住了,千万注意!”听完罗主任的话,李志恒对组织交代给他的工作更加认真,严格遵照罗主任的吩咐,很少同别人谈论政治,总是小心翼翼地保守着党的秘密。按照罗主任的安排,李志恒开始抓紧时间收集在盐池做皮货,给人画画的工钱,然后准备把六七年来的所有积蓄寄回老家。李志恒开始从县城到乡里一边做皮货、画画,一边为党做一些工作。

8月的一天,当李志恒从乡下回到城内,听说国民革命军全旅准备急行军连夜开赴兰州和西安。先前,党组织决定让王自成留到盐池工作,现在他们都要走了,李志恒一下感到有了负担。因为,以前他做啥都有王主任他们领导,他的心里总是很踏实,今后,不管干啥,都要他一个人认真细致地考虑好,一旦出了差错,就会给革命带来损失。他心情沉重地来到郭秉海的皮货部,好几天都在思考着怎样开展党的工作。他把能够想到的事情全都列成问题,抽时间找王主任问清楚。

后来王恩培告诉李志恒:“组织临时决定让王自成随部队工作!”(李志恒当时非常想让王自成留下来,但王自成是南方人,一是生活不习惯,再加上又没有别的技术,在盐池搞地下工作不便隐蔽)他回过头对李志恒说:“你是当地人,人熟地熟又有职业,适合做这一工作,支部书记由你当,领导全面工作。”他又把刘孝喜、聂开太、郭秉义、张进德等同志的情况介绍给李志恒,叫他一面领导工作,一面等待消息。

李志恒按照王恩培同志的吩咐在郭秉义哥哥郭秉海的皮坊工作。皮坊工人郑喜忠(山西大同县马家小村人)老婆来信说,今年他再不回家,老婆就带上孩子改嫁。他抱头大哭,想回家又没有路费。李志恒想自己是一个共产党员,看见工人妻离子散,不能不关心,就把他收集起的大洋给了郑喜忠50元,叫他回家团圆。

又有一次,70多岁的王良成老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向李志恒哭诉说:“我借了大东梁地主杨疯子的40元钱,现在到期不能本利归还,几亩地眼看着就要全归杨疯子所有了,小李啊,这几亩地可是我一家人的命根子呀,你说我这日子咋过呢?”李志恒不忍心,又拿出50元给他。郭秉海和皮坊里的工人都不理解,说:“盐池的穷苦人太多了,你有多少钱,能帮的过来吗?”李志恒说:“咱们都是穷苦人,遇到谁有难了,帮一把,他有可能就过来了,要是不帮一下,很多人就会被逼到死路上去的。”随后,李志恒给郑喜忠、王良成宣传党的思想,介绍共产党是穷人的党,是帮助穷苦人翻身求解放的党,郑喜忠很快要求加入共产党,王良成则帮助李志恒从石山子向兴武营送了好几回信。李志恒在盐池一边为党做工作,也一点一点地在当地扩大党的影响。

“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后,国民党建立了新军阀统治,革命力量遭到极大摧残。国民党反共清党活动自1927年8月在宁夏开始后,宁夏的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革命活动遭受严重挫折。但宁夏的革命活动并未停止,在中共地下党的领导下,一些进步青年走上了开展学运、兵运,建立革命武装的道路。国民联军离开宁夏,部队中的共产党员随军出发,盐池县党支部书记由李志恒担任。不久,西北军马福祥的部队进驻吴忠各县,宁夏各地“清党”相继开始。李志恒等共产党员被迫隐蔽起来转入地下活动。李志恒不断向陕北打听党组织的消息,其他党员暂时到农村隐蔽,中共盐池县党支部坚持领导党员开展地下活动。

1927年冬,活跃于陕甘、陕北一带的刘志丹、谢子长等领导的游击队打富济贫、解放穷人的消息不断传入盐池县,使盐池人民看到了光明,受到了鼓舞。陕北党组织也不断派人潜入盐池,做发动群众的工作。第二年冬天,谢子长化名谢浩如,带领工作人员刘世庵,以做生意为名到盐池县城住了20多天,开展党的秘密工作,宣传共产党的主张。经过十分曲折的途径,终于打听到了李志恒,两个人一见如故。当时,由于县城的形势很不安全,他们研究以后,想在乡里建立一个隐蔽的地方。李志恒想了想,觉得到侯家河侯虎子家比较安全,因为侯虎子做皮货生意,和李志恒在郭秉海的皮坊里打过交道,他们认识的时间也很长了,对侯虎子还是很了解的。所以,到那里建立一个秘密地点很合适。

有一天,谢子长、刘世庵、李志恒、刘孝喜等人到侯家河走访,以动员侯虎子婆姨放开裹脚为由头,给侯虎子讲清参加革命的道理。当时侯虎子很不情愿,并和他们吵了起来。在回来的路上,李志恒有点想不通说:“这些人,看他受罪,想帮他们解除痛苦,可是人家不领咱的情啊!”

为了教会如何做好群众工作,谢子长当时向李志恒提了一个问题:“你说怎样才能使猫吃辣椒?”李志恒想了想说:“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让人抓住猫,把辣椒塞进猫嘴里,然后用筷子捅下去。”

对于这种解决方法,谢子长笑着摆了摆手说:“人和动物都是一样的,做每件事都应当是自觉自愿的。”

刘孝喜回答说:“我看首先让猫饿三天,然后,把辣椒裹在一片肉里,如果猫非常饿的话,它会囫囵吞枣般地全吞下去。”谢子长也不赞成这种办法。

那么,谢子长的策略是什么呢?他笑着说:“这很容易,你可以把辣椒擦在猫屁股上,当它感到火辣辣的时候,它就会自己去舔掉辣椒。”

大家都会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之后,谢子长很认真地对大家讲:“我们要革命,就必须依靠广大的工农群众,要让他们相信我们,依靠我们,我们就必须和他们交朋友,和他们打成一片,顺从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进行革命,而不能强迫他们,要慢慢引导他们理解革命,支持革命,参加革命啊!”他们又几次来到侯家河做工作,终于,侯虎子同意了媳妇放开裹脚,也秘密地加入了党组织。

谢子长和李志恒一起住在郭秉海的皮坊里,两人一起吃住,一起到乡里秘密搞宣传活动,一起谈论革命理论,一起探讨怎样做好群众工作,谢子长还告诉了李志恒许多革命英雄的事迹,也教给了他许多工作经验。

1928年元宵节的前一天晚上,李志恒陪谢子长到县城外边散步,看见几个拉着骆驼的脚户在城墙边休息,就走过去和他们拉家常。交谈中,谢子长听说他们是北部苏步井、硝池子的人,给苟池的“盐霸”方生理往陕北一带送盐,顺便驮一些布匹和棉麻品回来,在返回途中,没想到遭上了土匪抢劫,他们几个人痛苦万分,不知道回去以后咋给方生理这个“恶霸”交代。50板棉布呢,到那里去找?

几个人正在发愁,在这里商量怎么办。有两个老人是同庚,年已六旬,正月十五正好是他俩的生日,谢子长听了以后便说:“不要着急,你们是六十花甲的人了,应该先给你们祝寿才好!”老人说:“啊呀,我们愁得有家难回,饭都吃不下了,还过啥生日,再说咱是个受苦人,过啥生日贺啥寿呢?”谢子长说:“人人都有生日,人人都盼高寿年丰嘛。明天正好是元宵节,咱们进城里坐坐,大家一起祝个寿,你们几个老人都请来,千万不要客气。遭劫的麻布由我们想办法给你们找。”

李志恒听了很惊讶,几个老汉也在纳闷:“这咋可能吗?你不认识我们,和我们非亲非故,凭什么帮我们呢?”

谢子长说:“我叫谢皓如,我也是做生意的,我身上带的钱不多,但可以补上你们这些麻布的损失。”说着,他把一大把银圆从兜里掏出来交给李志恒,让给这几个老汉。李志恒好像还在做梦一样,谢子长说:“志恒,给他们吧,不够,咱们想办法给他们补齐!”

几个老汉开始战战兢兢不敢接受,谢子长安慰他们,说这是他真心帮助他们的,“放心吧,这是我送给你们的,不会问你们要的,也不会坑害你们的!”

“你们就放心地收下,咱们进城里一起吃饭啊!”

李志恒和谢子长带着几个老人走进县城一家名叫“万福祥”的餐馆,让人备下酒菜,请几位老人坐下,他们俩给大家一一敬酒,饭后还请老人们一起观看皮影戏,并赠给每人一条毛巾、一块肥皂做礼物。

一位姓刘的老汉双手握着谢子长和李志恒的手,边摇边流着泪说:“你们两个人是好人啊,你们能这样帮助我们,咱祖宗三代都没见过这样的好人,还给我们做寿哇!”说着就大哭起来,旁边的老汉也都感动得落下泪来。

“那你得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在哪里住,我们日后好报答你啊!”

“我叫谢皓如(谢子长),住在哪里你们就不必问了。我四海为家,漂泊不定,不过,盐池我是经常来的。”

谢子长深情地说:“咱们过去是苦,可以后,我们也要想办法当家做主人啊,你们听说过陕北的刘志丹、谢子长吗?他们也是受苦人,但是,他们都起来闹革命了,谢子长在安定县办民团,利用团总身份进行革命活动;到陕北军阀井岳秀部下石谦旅的一个团里任连长,在该团发展中共党员,建立中共特别支部;创办青年军事干部训练班和农民运动讲习所,开展反帝反封建的宣传教育;组织和领导农民协会打击封建官僚,惩办土豪劣绅……”

几个老汉一听说陕北的刘志丹和谢子长,感到就像是在讲古代英雄神话故事一样,他们都从板凳上直起身子,不停地赞叹。

谢子长说:“1927年10月,谢子长与唐澍等组织领导清涧起义,任西北革命军游击支队营长、副指挥。接着参与领导渭华起义,组织了西北工农革命军军事委员会委员兼革命军第三大队。然后发动起义,起义失败后,回陕北开展武装斗争。先后又在陕北、宁夏、甘肃等地做兵运工作。他将南梁游击队和陕北游击支队合编为西北反帝同盟军。”谢子长给他们讲革命故事,讲帝国主义如何瓜分中国,讲中国人民遭受侵略,深受剥削和压迫,讲侵略者如何勾结反动派压榨老百姓,讲穷苦人不是天生的苦命,只要团结起来,就一定能把帝国主义赶出中国,建立民主的人民的天下……”一直到深夜,几个老汉还不想离开。从此,他们经常来到县城找李志恒,打问那个讲故事的谢子长的消息,都很想再见到他。这几个人就是后来积极入党的张进德、侯虎子、冯辛印、贺级山、冯忠荣等。

一天,谢子长和李志恒散步,在谈到建立工作据点时,谢子长说:“盐池的红井子那地方比较落后,在那里建立一个据点是很有意义的。你看我们在那里安排个什么人比较合适?”李志恒在红井子干过油漆活,认识一个人,经常到皮货坊送皮活,这个人就是在县城和乡里经常来往做生意的李耀夺,刚好是红井子甘记畔的。第二天,李耀夺恰好来郭秉海的皮坊送皮子,谢子长告诉李耀夺:“你们那里条件差,做些啥生意能赚钱啊?”李耀夺说:“我们那里就是山大沟深,交通不便,大家买一点东西要跑几十里山路,另外,我们那里的人容易得肺病,一个人得病,全村子几乎都要传个遍。”谢子长说:“这是一种传染病,是缺乏知识造成的。将来我们党革命胜利了,要派一批知识分子来,应该给老乡宣传搞好卫生可以预防和减少疾病。带头修建厕所,开设粪场。盐池有的人家住窑洞没窗子,室内阴暗潮湿,空气污浊,要给他们讲,帮助他们开窗子。”

甘记畔是盐池县的一个偏远村子,离定边不远,山大沟深,地高气寒,货品奇缺,交通不便。老百姓吃盐要赶上毛驴到70里以外的花马池去驮,一盒火柴要用十几个鸡蛋从小贩手里换,衣服布匹更是难买,有的人家一件衣服缝缝补补竟穿了几代人。谢子长告诉李志恒和李耀夺,要在那里建立据点,首先办一个杂货店,然后通过来买货的人一点一点地宣传革命道理。

讲到这里,谢子长心情十分沉重。他把做过贸易的刘世庵和李志恒请到房子里,对他们说:“你们考虑一下,是不是在那里搞一个销售点?专门卖一些小杂货,帮助解决那里人民的生活困难。”得到赞同的答复后,谢子长又和他们一起研究如何组织力量运输货物等问题。谢子长给了李耀夺50两银子,让他在县城购置一些货,回去后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开铺子。这样红井子甘记畔的小杂店很快开办起来了。几天以后,李耀夺见到谢子长说:“周围几个村子的人,听说小商店办起来了,大家欢天喜地,高兴地说,以后再也不用为购买日用品犯愁了。小商店人来人往,生意红火。”谢子长说:“那好,我们今后就要把这个小店当作一个联系点,把一些革命的道理通过这个渠道传送到老百姓那里。”

李志恒告诉谢子长,盐池县东西100多里,南北将近200里路,人口主要集中在县城周围和惠安堡、兴武营一带。谢子长给李志恒讲道:“我们要革命,光靠几个人,几十个人不行,要依靠广大的人民群众,那么,怎样才能让群众参与到革命中来呢?那就要我们去做许多工作。要建立一些固定的地方,接触一些积极参与革命的人,然后把革命的道理讲给他们,再通过一个一个的传播,让全体人民懂得革命是可以解放自己,解放劳苦大众的,可以推翻一切不合理制度的道理,千万个人民群众懂得了这个道理,愿意站立起来进行斗争的时候,就是革命开始或者是成功的时候……”谢子长和李志恒在县城、惠安堡、兴武营几个地方先后建立了秘密据点,或是小饭馆,或是杂货铺,或是油坊,或是车马店,总之,依靠这些地方人来人往的有利条件,把一些信息广泛地传递出去。

谢子长几次来到盐池,他帮助李志恒发动群众,一起参加革命,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忘做好群众工作。他对人态度和善,即使是别人不大注意的小事,他也从不放过。他说一个共产党员,他代表着党的形象,要尽量给别人留下好的印象,让人们通过他知道共产党人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大众谋幸福的。

1929年3月,转战陕北的谢子长又来到了盐池。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很多人,他仍然住在郭秉海的皮货店里,他发现皮货店的:落很脏,狭小、拥挤,那些附近拉着牲口来送皮货的乡里客人,那些从外地到盐池搞贩运的皮货商,都住在制皮间里,泡制皮货的气味很不好闻,他们住在这里很不卫生。谢子长看看外面的空地,告诉郭秉海,把这里打造平整,在上面盖上好房子,接待来往客商,再开个小吃点,让四处做生意的人有地方住,有地方吃饭,这样不但生意人愿意来这里经商做买卖,还可住下来和我们交流,听我们给他们讲一些革命思想!谢子长把随身带的一部分银子给了郭秉海,让他按照谢子长的意思很快建起了8间新房,两间用来开小饭店,6间接待客商,这样,和他做生意的人很快多了起来,他的收入也一天天增加。因人手不够用,他让李志恒再招几个帮工,郭秉海连连称赞谢子长的主意好。

谢子长就是这样,他永远有解决不完的事情,操不完的心。他曾不止一次地对李志恒说:“我们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为民兴利除弊。我们共产党首先要爱人民,人民才能爱我们党。”

李志恒从谢子长这里开始慢慢加深了对党的认识,系统地接受了党的思想教育。从此,李志恒与谢子长之间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谢子长和李志恒多次在一起研究如何开展盐池县党的工作。

1929年冬,中共陕北特委决定,乘宁夏骑兵第四师师长苏雨生(驻扎在平罗、姚伏堡和李岗堡一带)扩军之机,利用谢子长、刘志丹与在苏雨生军中石英秀、王子元等人的关系,派遣谢子长、刘志丹、张东皎、马云泽、高岗、牛化东等人率领共产党员和革命青年100多人到苏雨生的部队中开展兵运工作,争取建立革命武装。他们提出的口号是“打进去,站稳脚,爬上去,拉出来”。经过他们的努力,许多党员在苏雨生的部队中,分别担任了旅、团、营长。谢子长被任命为九旅副旅长,刘志丹被任命为十五团团副。谢子长还把从陕北带来的100多名党员和进步青年组建成学兵大队进行军事训练。同时,在学兵大队里还秘密建立了中共特别支部,张东皎任书记、高岗任副书记、黄育华任组织委员、李树林任宣传委员。后来,特别支部发展到30多名党员,下设四个支部:学兵支部,八旅一、二两个支部,九旅支部。另外,还成立了“中共宁夏骑兵第四师兵运工作委员会”。特别支部直属陕北特委领导。特别支部的主要任务是“借水养鱼”,发展党组织,搞好兵运工作,争取建立党领导下的革命武装。期间,刘志丹、谢子长等人多次往来于陕北和银川、平罗等地,在途经盐池时,找李志恒了解盐池党的活动情况,并给李志恒安排新的工作,李志恒在谢子长的领导下,不仅在盐池、定边建立了党的工作网络,还通过一些十分可靠的人,在吴忠、灵武等地联系做皮货,千方百计地开展活动,扩大了党在吴忠地区的影响。

后来,谢子长同志带领高岗、李友竹、贺晋年、高昆山、徐子犹、贺子平、康明理等100多人(大部分是共青团员和进步青年),还有杜洪范(杜斌承的儿子)、吕振华、张作宾,从定边动身到盐池县集中,再到宁夏平罗,后来又到李岗堡,搞兵运工作。

1929年11月,宁夏马福祥反动回军进驻盐池县。反动的国民党盐池县党部相继进入盐池,一时白色恐怖笼罩着盐池县。李志恒不得不离开县城住在沟沿村。当时,究竟是留还是走?李志恒十分犹豫,最后和刘孝喜、聂三太商量,他也觉得自己既没有多少工作方法,又没有斗争的经验,国民党已经开始搜捕清查户口了,李志恒就安排其他同志离开县城躲避。看到敌人报纸登载着共产党领导的陕西渭南华县暴动的消息,李志恒便下定决心去找谢子长和陕西的党组织。12月间,李志恒离开了盐池,刚走到定边,意外地遇上了共产党员王化南同志,便留在了定边搞地下工作,不久因暴露被捕。

1930年初冬,谢子长安排了好几个人,经过多方营救,把李志恒从监狱救了出来。不久,李志恒在龙意民同志家里遇到了李临民、丁子齐两位地下党员,他们和刘志丹都是榆林六中的同学。龙意民以定边教育局局长的身份为掩护,开展地下工作,丁子齐和李临民以定边完小校长和教员的身份进行地下工作。龙意民告诉李志恒说:“去年腊月,谢子长同志来我这,住在丁子齐同志的学校里,两三天后和一位姓刘的一同到盐池县一家皮坊。谢子长去盐池县仍然是想找你,但没有找到,最后又找原来那些同志,也没有找到,他想和地下党接头,最后没接上。他说盐池有两个很可靠的人,担任党的组织领导工作,你知道他们两个是谁啊?”李志恒说:“一个姓王的跟部队走了,另一个就是我。”皮坊那里是郭秉义同志(听人说他参加同善社是为了掩护自己,不一定是叛徒)。李临民说:“谢子长知道你被捕,心情非常不好,他派了几个人去营救你,后来又派一个地下工作同志到宁夏搞地图,搞成了。材料很重要,对宁夏驻军情况说得比较准确,可供搞军运工作参考。还通过皮坊关系想做盐池完小校长聂本善的工作,没成功。谢在郭秉海的皮坊住了几天就离开了。”

在长期的革命战斗中,李志恒和谢子长之间建立了兄弟般的情谊,他们之间既有无私的支援,又有充分的信任。在定边党组织和刘志丹的同学丁子齐、龙意民、李临民的介绍下,李志恒认识和了解了陕北有名的革命领袖刘志丹。

1934年8月26日,谢子长在清涧河口镇战役中胸部中弹负伤。8月28日,他带伤出席了中共陕北特委寺焉里会议,并决定建立陕北红军独立师。9月1日~15日,先后两次带伤指挥部队在安定县董家寺击溃敌军一个营并攻克安定县城,击毙民团团总李丕成,粉碎了国民党陕北当局对陕北苏区的第一次“围剿”。9月18日,红军陕北游击队一支队在安定崖窑沟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北第一团,谢子长主持红一团的改编仪式。由于连续奔袭作战,谢子长伤势愈加严重,不得不离开部队养伤。

10月,李志恒和龙意民、李临民找到刘志丹,他们三人一起到达安定县水晶沟看望了正在养伤的谢子长。此后一段时间,谢子长为躲避敌人搜捕,曾辗转多处养伤,李志恒也随之多次探望。在此后一段短暂革命生涯中,特别是面对生死离别的考验下,李志恒不顾个人安危,冲破各种困难,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带着自己做皮活、画画、做油漆活挣下的工钱去看谢子长,让他看病、养伤,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谢子长还在关心着盐池县党的活动,他说:“志恒啊,盐池是陕北通向宁夏的要道,那里也有党的组织,下一步,你也要想办法和那里的党组织联系,在宁夏党组织的领导下,开展盐池的工作可能要有力一些。陕北的党组织你一下找不到,许多工作你一个人不好干啊。”

1935年初,得知谢子长伤势恶化、病情危急的消息,李志恒立即再次前往。1月20日,天刚蒙蒙亮,李志恒就来到安定县灯盏湾。一进谢子长住的窑洞,就拉着子长的双手,哽咽着说:“老谢,你成这个样子了,为甚不早给我说……”谢子长看到李志恒,心情很是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吃力地抓住李志恒的臂膀,半天才说:“志恒,我早盼着你来哩,我约莫你也快来了!”李志恒见谢子长病成这个样了,埋怨说:“你咋不早点给我来信呢?”谢子长说:“已派人去给你送信,可至今还没有回来。”过了一会,谢子长又一字一顿地说:“志恒啊,你来了,我就很高兴了!

你和宁夏的党组织联系,盐池那里有盐,不管老百姓还是部队,都需要食盐,做好那里的工作,对革命具有很重要的作用啊!看样子我是不行了,那里的工作重担就要全落在你肩上了。你是那里的人,你会画画、做皮货,好掩护,在盐池开展工作,也只有你了!”听到这里,李志恒又难受又激动地说:“老谢,不要这么说,你要活着,你的伤能好,一定能好!”李志恒恳切地说:“你是老大哥,我听你的,等你养好了伤,我们一起开展宁夏工作。”两位革命者的肺腑话语,使在场的人深受感动。

1935年2月21日晚,谢子长在灯盏湾逝世,年仅38岁。谢子长逝世后,李志恒万分悲愤。一天,他把定边的几个党员叫来说:“你们也知道,对老谢的逝世绝对要保密,到了哪里都要打出老谢的旗号,大张旗鼓地说是谢子长的队伍。这样,就能给群众壮胆,使群众受到鼓舞,同时,反动派一听老谢还活着,必然闻风丧胆。这样做对革命有利。”1936年4月14日,时任红二十八军军长的刘志丹在红军东征中牺牲,年仅33岁。陕北高原为之震动,西北革命根据地再度陷入无限的悲伤之中……

毛泽东为刘志丹题词“群众领袖,民族英雄”,周恩来为刘志丹题词“上下五千年,英雄万万千,人民的英雄,要数刘志丹”。毛泽东两次为谢子长题词“民族英雄,虽死犹生!”“谢子长同志千古,前仆后继,打倒人民公敌!”并亲笔为谢子长墓撰写了碑文。为了纪念他们,党和政府将保安县改名为志丹县,将安定县改名为子长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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