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不要走!不要走……”
少年那黑发如同枯草般粘在额角。
“睁开眼,睁开眼看我呀,”少年像演独角戏一样,用嘶哑的嗓音喊倒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男人:“别留我一个人……”
“我站不起来了,”少年低声抽噎:“你,你背我回家好不好?”
那男人竭尽全力,像频死的师子一样咬出几个字,道:“站起来……”
“爸爸!”
少年打断那男人的话。
“你该站起来了!”那男人费劲地把手抬起来,抚了抚少年的脸旁。勉强地微笑。
稠稠的眼泪凝固在上面。
那男人的手突然失重,失去了知觉,生冷地落下。
死了。
一动也不动弹了。
“爸爸!”
少年的眼泪夺眶而出,眼珠里浑浊的血丝透露出痛苦与绝望。撕心裂肺地吼道。
“不!”
白霜大喊,半个身子从床上直起来。
原来是梦。
从噩梦中惊醒,你该庆幸你的醒来。
边上的洛祺泽被吵醒,怒道:“我靠你大晚上抽什么风!”
白霜的汗毛直竖,他举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想:这算什么噩梦!
随后,他成功地失眠了一晚。
(贰)
空气干冷干冷的,像是欲要凝固起来。
期末考倒计时十三天,校园中一阵诡异的宁静。
白霜扶着墙去上厕所,不料在路上遇见了欧阳姚威。
白霜想说什么,被欧阳姚威抢先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白霜一脸茫然。
欧阳姚威扯住白霜的领带,吼道:“我当你是兄弟,最好的朋友,你明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她,叶落。
白霜反应过来,挣脱欧阳姚威的手。
“欧阳,你冷静点,你误会了,听我解……”
“闭嘴!”欧阳姚威咆哮:“记住,我会让她恨你。”
让她恨我?
恨我。
难道是姚威?
是他在误会我们俩关系的情况下告诉那更年期的章遥?因为只有章遥能找到叶母。
然后章遥告诉叶母,叶母再强迫叶落和我绝交?
一切,都因为他?为了让她恨我?就从师长父母一方面给她施加威压?
姚威。
白霜的大脑快速地远转,思考。把姚威无心说出的一句话和近来发生的事关联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白霜也怒了。
“是你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地误解我们,然后再向章遥诬陷我们?”
“什么诬陷?”这回轮到欧阳姚威不解了。
“装吧,你继续装吧,”白霜越想越觉着自己的思路正确,道:“你还想演一出当局者迷?但我旁观者清!”
“我看错你了,姚威。我和她只是朋友。”白霜道。
“你也曾是。”他又补一句。
狗急也会跳墙,欧阳姚威脆不去理解,道:“总之我会让她恨你。”
“你试试看!”白霜转身离去。
(叁)
姑父这回在美国落实项目时被车撞得不轻,有内伤,要动大手术,可他不顾医生反对,坚持要转院回中国,转院回我们的城市动手术。今天开刀,现在已经开始了,洛祺泽和姑姑去医院了,可不论我多担心,姑姑死活不带我去。
总之家里就我一个人,空荡荡的。
夜空不是纯黑的,我看得见星星,却看不见星光。
我想起早上姚威与我的对话,还有他的那句“我会让她恨你”。我们从小学一年级相遇,迄令近七个春夏秋冬,一起欢笑,一起悲伤,我难过时总有他的肩旁可以倚靠,心情可以安放,像辽阔天空中的一朵云采,像宁静大海中的一块浮木。
可是决裂了。
我不知道他知或不知道我和叶落绝交了……
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他希望这样。
友谊像一个破木船,说翻就翻了。船翻了,船上人的灵魂也死了。
真是……
无比的脆弱啊。
正当我想着想着,口袋里响起手机铃声。
是洛祺泽打过来的。
(肆)
白霜披上外套,骑了洛祺泽的山地车赶向医院。
(伍)
到了。
医院消毒水味很重。
白霜脚上着了火似的冲去洛祺泽身边。
只见洛祺泽哭了。
他边上的梅良玉也哭了。
白霜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可却不敢相信。
直到洛祺泽用哭腔开口。
“他……他,他已经走,走了……”
(陆)
白霜开始眼花耳鸣。
他跪倒在冰冷的瓷砖地上。
头顶是手术室墙上“手术结术”的莹光屏。
思绪开始紊乱。
视线开始模糊。
空气开始刺鼻。
他走了?
他走了。
他不在了?
他不在了。
他不会回来了?
他不会回来了。
因为。
他死了。
白霜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窒息般的痛苦。
一切都不堪入目。
医生走出来,没有一丝感情,像背台词一样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各位请节哀顺变。”
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好虚伪。
“我们在死者床头发现两封遗书,他应该知道时间不多了,才会写的。”在白霜和洛祺泽耳里,医生的一字一句的停顿都如个世经般漫长,他们不想听,又不得不听,身不由己。“上面写,一封是给一个叫白霜的,一封是给一个叫洛祺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