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天的夜晚,天气清朗,深蓝色幕布的背景下能清晰地看见飘动的云彩,不时有清风吹过,灌木哗啦啦作响,完美地掩盖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隐隐约约间,高过人的灌木中似乎有人在说话,嘶哑着嗓子如同林中的鬼怪,给这天清气朗的夜晚添上一丝阴森诡秘的气氛。
有恪回头瞪了一眼从长蛇般的队伍后面赶上来的徐副将,没好气儿地压低嗓子说:“老徐你搞什么?半夜装鬼吓人啊!”
老徐本来声音就粗,想回答吧又没办法压低嗓子说话,但是这种夜间急行军的情况如果说了话吧又要被将军罚到后面跟着,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哪里了啊。
他憨憨地摸了摸脑袋,愣愣地问:“奕将军,俺们这是走到哪里了?俺着不知道路的话心里总不踏实。”
“奕将军还能害了你不成?”曲副将平常生活极度规律,结果还被有恪拖出来急行军,完美地避开了所有他精神的点儿,现在困觉儿的他脾气十分暴躁,全然没了平常谦谦公子的样子。
曲副将原本是朗雅曲家的三公子,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没有他大哥,曲家嫡长子曲封那么受重视吧但是也从来都没有吃过什么苦,来军营也是朗雅曲家为了表示一下和他们柳家合作的诚意才让他过来的,总而言之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公子,但是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会乱掺合什么,也不会自作聪明地提出什么意见。
所以一般来说只要当他是个吉祥物,不要给他派什么活,也不要给他新兵让他训练,问题就不大。
有恪在心里过了一遍父亲当时在家中不经意时说的闲话,打量着曲副将。
父亲这么对她说,也是这么做的。她还记得她当时有些好奇地问:“那个曲副将他不会生气吗?你什么都不给他干,就让他那样待着。他都要闲的长蘑菇啦!”
父亲当时眼神有些复杂,摸了摸她的头说,“这样他放心,我也放心。”
她当时还有几分茫然,懵懂地问,“父亲,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这样子他会放心?男儿不应当都愿意带着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吗?”
父亲那会儿轻轻叹了一声,没有回答她。
有恪看着从谦谦公子变成暴躁老哥的曲副将把徐副将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默默叹了口气。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行了老徐,咱们估计天亮就到扎营地方了,在土堆后面躲一躲等着那群崽子们来就好。曲副将你也醒醒盹儿,赶紧走着,一会到了有你睡的时候。”
老徐蔫儿蔫儿地放慢了速度,自觉得落到队伍后面去。
曲副将边打着哈欠边问:“作甚要夜行?荒山野岭少人烟,何惧?”
有恪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这边儿干,虽然到秋天了白天太阳还晒,有没有林子挡着,还不如晚上走呢。而且,”后面的他就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曲副将看他表情,也就没有向下面问的意思了,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打破沙锅问到底呢?
就这样白天驻扎,晚上赶路。路上的植被也随着他们西北方向的行走越来越稀疏,越来越荒凉,土地裸露出来,大块的石子儿沙粒也露在外面,山势高低不平,有的陡峭如刀削,有的和缓如平地。
有恪站在一处高地,旁边就是直上直下的峭壁,高度倒也不算太高,也就二三十米的样子。在这个的下面是另外一处平台,距离底部只有四五米。
他低头向下看,捞起一把地上的土捻了捻,又闻了闻,在心里暗自点头,他在看到地图的时候就觉得这块地形有点不对劲儿,现在一看嘛,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从侧面的陡坡顺着往下走,走了得有一会儿那,到了谷底。
这谷的形状也确实奇怪,像是枣核一样,这两边儿的出口有些窄,而中间比较宽,谷底的土倒是十分细腻,又从侧面验证了他对于此处地形成因的猜测。
他拍拍手上的灰,眯起眼睛,转头对徐副将说,“就这儿了!”
他舔了舔嘴角,眼睛里仇恨的光迸溅出来,烫得跟在旁边儿的曲副将一个哆嗦。
老徐也半叼着根树枝,一副痞痞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杀气十足,“那就这儿了。咱要叫他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