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有恪在他的营帐里睡的正香,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他翻了个身,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愣了一下,恍惚间以为自己还是安安稳稳的呆在建业城。
外面的声音却一声比一声着急,“奕将军?!”
他努力地撑起身子,哑着嗓子说,“马上。”
身上还是酸痛的,几乎就要摊在床上动弹不得,他挣扎着点燃灯,整理好床铺,一步一挪从床上移到座椅那里,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喊道,“进来吧。”
那个士兵直接进来,身上甲冑的冰冷中和了战场上血与火的气息,他敛容跪在地上,脸上的伤口,身上的尘土都狰狞地诉说他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眼神中的悲痛和凶狠也张牙舞爪地向有恪示威。
有恪突然间意识到,像这样子,每天面对死亡,面对着身边战友随时可能的离去,才是哥哥他们之前的日常。这里容不下任何的儿女情长,容不下任何的犹豫彷徨。每一秒的犹豫带走的可能就是身旁朋友的生命,可能就是稍纵即逝的战机,甚至是唯一的翻盘机会,几千人的性命。
有恪顾不上自己还在酸痛的后背和四肢,努力挺直腰杆,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冷声问到,:“发生什么了?弩族又有什么异动了?”
那个士兵本来是抬着头的,突然意识到这样子对将军不敬,猛地低下头去,声音中的哽咽却还没压住。
“奕将军,在长城外发现弩族异动。他们顺着西北沿线一路推进,一个百姓都没有放过。”他的声音开始发沉,把嘴唇咬出了血,
“他们没有武器,只能拿着农具,义无反顾地冲向敌人,可是怎么能有办法呢?那些畜生的刀比他们的利,甲冑比他们的厚实,根本挡不住啊。那群畜生冲进村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在哭,在哀求,在屈辱中准备着反抗。而我们,我们只能躲在地窖里,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那个小兵眼中的悲哀和仇恨几乎要迸出来了。
“我们没有办法,百夫长他说,我们的任务就是探查,我们能做的只能是把消息带回来,让将军早做准备,这样子才能保护更多的人。”
“可是就算这样,我们还是被发现了,也许是百姓实在忍不住了告密,也许是他们中有人熟悉我们的痕迹。”
他趴在地上,哭得几乎说不出来话,“近一百个人啊,全都死在那里了。”
有恪沉默了半晌,哑着声音说,“详细说一下对方的武器,还有甲衣。还有你们的被发现的过程等等。”
那小兵不过十几岁,但是也明显地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他的百夫长费劲心思把他送出来,就是为了让这些异常能够送到将军手里面,提前做好准备的。
他压了压自己眼中的泪意,“他们穿的甲衣不像是以前那样了。以前是动物制皮衣或者压根儿就没有甲衣,现在地位高的穿上的是铁制的甲衣,地位低一些的重要部位也被铁制品护住了。”
“也是因为这个,我们吃了大亏。”
“那群畜生的作战明显有章法了很多。以前就感觉是混乱的往前冲,现在不一样,他们把马匹用铁链子连起来,成为一排,看到我们的人就直接往前冲。相互之间勾连,我们损失很大。”
“我们暴露的原因,目前不明,也许是村民想要求一条活路,也许是他们发现了什么迹象。我记得,百夫长带着我们往回赶的时候,说觉得这群畜生好像突然开窍了。”
他的脸上泪痕未消,低着头很愧疚的样子,觉得自己一点价值没有,他握紧了拳头,为什么当时不是百夫长活着回来。
有恪从椅子上走下来,扶着他的肩膀说,“你带回来的信息很有用了,谢谢你,去歇歇吧,从当时到回来还没休息过吧。去找军医看看你的伤,去吧。”
有恪扬声叫外面的亲卫,“去带他去军医那里,让他好好歇歇。回来的时候把于辉叫过来。”
那亲卫默默点了一下头,就驾着那小兵出去了。
有恪也不打算再熄灯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也睡不着了。
他在心里默默推理着目前得到的信息,猜测着弩族那边的目的。
似乎还没过多久,于辉就出现在帐子外面。于辉他也不见外,直接掀开帘子就走了进来,一边儿掀着门帘,一边儿打了个哈欠,轻佻地笑着。
“哟,这可真是稀奇啊,昨天刚刚吵翻,怎么就····啊,寅时初,就把我叫过来了?”
有恪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我不信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诶呀呀,我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有恪黑着脸不说话。
于辉郁闷地笑了笑,扬起眉毛,“不要这么无趣嘛,好歹装一下嘛。你真是和你哥一点儿也不一样。”
“说正事儿。”
“明天就要和副将合计,这个事情不能瞒。有什么想法?”
“诶呀,小柳啊小柳,我确实有一个想法。可是呢,我不想告诉你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