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怜否认,那他便要他立刻示现出西方极乐世界来,让所有的人都能看到,这方能证明西方净土的存在。他拿不出的话,就证明了佛门是愚弄世人的存在。
到时候,他就可以赢回局面。
反观无怜,输了之后便落下佛门欺诈世人的把柄。他为佛门的声誉,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自然乖乖听话。届时,他让他往东他就得往东,让他往西就得往西,而不会再说一些莫须有的借口来推脱弘法之事。
这实在是一箭双雕啊。
昭辰帝美滋滋地想着,为自己的机智聪敏而感叹。
无怜缓缓启唇道:“凡事有因必有果。佛门并非避谈结果,而是希望世人不执著于结果。至于西方净土,就藏在众人的自我本心中,众人皆可以眼见。”
“哦?这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只是,假设人人都有净土,那佛岂非与世人无异?”周围的臣子诧异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样的话,还拜什么佛,修习什么佛道呢?
“确实无异。自性被障蔽时,佛也是众生。自性被觉悟时,众生就是佛。如果能以慈悲为怀,当下就成观音;能乐于布施,当下就是大势至菩萨;能时间自性清净心就是释迦牟尼;能平等直了就是阿弥陀佛。”
“自我本心清净,就是身在清净佛土。”
“哈,大师真是好口才,若非朕有研读过经文,想必也会被大师绕进去了!经文里明明白白写着西方净土距离现世有十万八千里之远,遥不可及,大师却说就在眼前。大师这是在诡辩吗?”
“如果执着于相状,那经文中说的距离就是里数,确实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也就是身心中有了十恶八邪的障碍。如若世人能消除十恶,那么世人就已经行了十万里;再除去八邪,就又过八千里。时时刻刻识见自心本性而不间断,那就已身在佛国净土中,亲睹阿弥陀佛了。”
“所以,你是在说朕研读不精,理解错了?”眼见辩论不过,昭辰帝开始试图以权势压倒他。
无怜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沉默,有时候代表默认。
这一举动简直是将昭辰帝的脸面揭下来,扔在地上踩。自觉颜面尽失的昭辰帝都快气疯。
虽然无怜的巧言善辩证明他眼光没错,他果然是最适合宣说佛法之人。换做平时,他甚至忍不住想称赞无怜几句。前提是,这仅限于无怜与他人辩论时。
当辩论的对象换成自己时,昭辰帝只有一个想法——胆敢挑衅圣威,杀无赦!只不过无怜仍有利用价值,现在杀不得,动不得。因此,昭辰帝脸色几变后,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起身甩袖离开。以行动表明自己的不悦,希望无怜能自行反省。
在座的臣子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以目光谴责一下惹怒帝王的罪魁祸首,然后纷纷跟着离开。
一场名为宴请禅与高僧,以及庆贺国师痊愈的宴会,就在皇帝甩袖离去中结束。
空荡荡的厅堂上只余断香和无怜二人。
无怜垂下眼眸,持着念珠,起身离开。
断香神情愉悦地看着他的背影,伸伸懒腰,慢悠悠跟在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厅堂,穿过一片庭院花圃,来到后院的厢房。无怜抬起手正要推门入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弱弱的女声:“大师……”
声音有点耳熟。
断香转头一瞧,哟,是昭月公主。
她目光落在昭月羞怯通红的脸上,又转头瞧了瞧面色清平的无怜,媚眼微眯,闪过一丝看好戏的意味,嘴里却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未办,二位慢慢聊,我先行一步。”
说罢,十分识趣地往外走,很快就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