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收留了那个被父母抛弃,无论身心都遍体鳞伤、肮脏不堪的自己。
给了自己热腾腾的饭吃,更是有了一个温暖的床铺,再也不用翻箱倒柜的从垃圾桶寻找腐烂的食物,再也不用在寒夜与冰冷的地板作伴,是师父救了这样的自己。
对此,诺阳一直心怀谢意,直到现在也丝毫未减。
之后,师父口里说着什么自己很有才能,不好好培养的话就浪费了之类的话,开始让自己每天修行。
首先是基本的体能训练,每天俯卧撑一百下,仰卧起坐一百五十下,深蹲一百下,平板支撑三分钟,引体向上三十下,兔子跳五十下,五公里长跑………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地狱式的训练……
刚开始时,连四分之一的训练量都做不到,头仰天倒在地上的自己,喘着粗气,苦苦哀求着师父放过自己,在这时,师父总会三指并拢,摆出手枪的姿势,却用着像是挥剑的动作挥向自己。
在诺阳看来,师父就只是傻呆呆的挥着空气,然而,随着师父每挥一下,便有一种木板触感的东西,棒打诺阳一下。
年少的好奇心,甚至胜过了疼痛。
?想学吗?把体能训练做好了就教你。?
再来才是怨恨的感觉。
于是,诺阳在心中默念着一定要学会那一招,并还以颜色给师父看的叛逆心态,开始了更刻苦的修行。
然后……诺阳跟着师父学会了很多很多……多到要列举出来都要花费大量时间的地步,认识到了另一个世界,开启四大源,成就心身凝能.....在那里经历了很多,一直走到了今天。
思想像是地铁到站了,走了出去,却不知该去哪,只是呆呆伫立原地。
在终于学会心身凝能之后,师父自己对说了这样一句话……那时候的诺阳自以为把它刻骨铭心地记在心里了—
?你的战斗理由是什么??
师傅问道。
?我想守护被欺负的弱小!我不想再看见别人无助的样子了!?
稚气又自以为是的发言,却是诺阳当时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师父脸带欣慰之色,以令人心灵平和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诺阳的头。
?很好诺阳,永远……永远,永远也不要忘记你战斗的理由,一定要记得你如今在这里说的这一句话。?
然而,在数年之后的如今,诺阳才发现自己早已经迷失了。
自己当时坚决而爽直的?是!?仿佛绕梁在脑海之中,久久不愿散去,感到厌烦的诺阳从回忆之中跳脱了出来。
当时的自己,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做出回答的呢?
真奇怪啊……自己向以往的自己提出疑问,理所当然的不会有回答。
真是无意义的举动。
可是,即便得到了回答……也没任何作用吧……
那个自以为拯救了苍生,却不过是个被任意摆弄的棋子,更是在交界战域犯下了弥天大罪的自己,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说出那样的话?
像是……
?我要守护其他人?之类的?
这像是一个恶劣的笑话。
“战斗的理由……我早就失去了。”
没错……当时的那个我……那个在师父面前信誓旦旦,发誓要用自己的力量,来守护其他弱势群体的自己,那样的自己……早就已经死了。
...
......
夏末时节,六点半左右便会迎来夕暮之时。
景色轻轻拂过诺阳的心,暮色之时并没有多么波澜壮阔的景象,它只是柔和的、无言的......为世界染上夕色。
心中的黑色也被渲染了,逐渐……如水面波动之后的余韵渐渐褪去一般,平和起来。
吹来了夏末时节的黄昏晚风,不温不冷的调性,也令诺阳的脑袋从迷迷糊糊之中慢慢清醒过来,这里似乎是学校公园。
浑浑噩噩,无意义的走着路。
“得回家才行……”
崩溃时的记忆,以破片形式存在,基本上无论如何拼凑也难以想起。
唯有少女姣好的脸容,那无助、落寞的神色,一直烦躁地浮现眼前。
诺阳越过被暮色覆盖的篮球场,这所学校可说是大的不可思议,基本上学校占地范围有将近一半都是类似花园的设计。
暮色公平地覆盖了整个世界,即便有光线不及之处的黑,也只是为这片夕暮油画增添光影韵味罢了,风吹过,地上如水墨画的枝条叶影沙沙摇晃着。
诺阳想起了同学们的谈话。
说是学校有一棵不分季节气候、冷暖干润,年年月月都永远盛放着的樱花树。
据说这是学校的一大特色之一。
有人说这是来自学校地底下的诅咒,以无止尽盛放的形式展示于世人眼前。也有浪漫主义的人不求起因,主张这是棵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圣树,更有甚者相信着只要在樱花树下表白便一定能成功的传言。
不过这些,诺阳都没有兴趣,他没有科学家般追求真理的精神,也没有感性派人士的美好追求,对诺阳来说,这就只是一棵盛放着的樱花树,仅此而已。
要是它是什么诅咒,而且还危害了自己的话,用电流之火燃尽它就行了,要是它真的有那种号称实现任何愿望的功用的话,这些事也跟诺阳搭不上边,总之,对诺阳来说,这棵樱花树就仅仅是这样的存在而已。
至少如今的他是这么想的。
世界渲染了一股惆怅感,天空、云朵、校园、花草树木以及一直延伸到视线彼端的暮景,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神怡,却有着……一种像是离别时刻的哀伤氛围。
景色宛如迎合着诺阳的惆怅,亦或者,是诺阳的惆怅,影响了景色的观感呢。
诺阳不知道,也懒得去思考。
终于,度过了惬意之中带点忧伤的路程,他看见了校门口。
还有那棵永不凋零的樱花树。
它就位于校门口左侧约十米外的地方,明明是夏末时节,却是盛放的如日中天。
飘落的花瓣如雨洒下一般,枝条上花朵的数目却不见递减。
也许是受暮色氛围所熏陶吧,诺阳开始有一点理解,为何有人相信在樱花树下表白便一定会成功的传说了。
银白色的光芒无言的闪耀着,飞舞着。
樱花树下的少女立如牡丹,引蝶似的向落下的花瓣伸手,樱花见此般令人神怡的姿态,纷纷从一旁擦身而落,只敢于充当陪衬。
明明只是向着空中伸手,却美的似起舞。
然后,一朵花瓣呼应了她的期待,静静地、悄无声息的,停落在手背上。
远远的看见月莹,一股自责之感不由自主涌上,然而,当略微靠近之后,那幅美得令人眼神呆滞的景色,却宛如扫走一切负面情绪的媚药。
心脏仿佛被谁紧握住,血液的流动更快了,视线中,樱花坠落的速度也减缓了。
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缓缓来到少女面前。
月莹的个子不高,与165公分的诺阳差不多水平,然而那整齐秀丽的蓝白衣衫,却是衬托出修长玲珑的身姿,侧露出一股优雅而神秘的美感。
优雅端庄地挺立,双手乖巧地置于腹前,提着褐色书包,微微侧头,一双难以揣测思想的神秘眼眸直视诺阳。
夕光从右侧打去,橘黄色调,抹在樱花树和少女身上,摇曳于微风中的银发,静静散发着静谧光芒。
「你遵守约定了呢。」
诺阳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美得不可思议的月莹,然而在夕暮衬托之下,脸皮还是败下阵来地发烫着。
少女动听的声音鼓动耳膜,话语挑拨着心境。
「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