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猎回来之后,沙文有点魂不守舍,他不时摆弄下霍将军留下的腰牌,显得若有所思。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好像下定了决心,然后把大家召集过来,宣布了一项重要的个人决定:他要投军。
来笑我看看沙文,又看看其他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沉吟良久,叹道,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共同的目标而聚到一起,不得不说也算是一种缘分。近来有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很久了,我听说各位都是各自国家数一数二的刑侦人士,办案的手段应该相当高明,那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怎么感到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关注案情的进展,而大家都在各自为战呢?
众人一阵沉默。
良久,德彪熙左顾右盼,见没人打算开口,说道,那我先唠两句吧,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这事一说还有年头了。
我们家族在伦敦郊区有着悠久的宗室传承,骨子里流淌着惩恶扬善的高贵血统,祖上因为在历次大案要案侦破过程中的卓越表现也曾被授予过女王勋章,那也是我们家族最辉煌的时刻。
可惜睿智的家族基因流淌到我这里似乎出现了某种程度的卡顿,大家可能也感觉到了——我虽然看起来英明神武仪表非凡,实际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根本不是做侦探的料,完全靠祖上积攒的名声坐吃山空。
所以有些人看不下去了,我指的是大英博物馆的几个瘪犊子,明明对文物失窃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却拉我来背黑锅,想让我出丑,想看我们整个家族的笑话。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很想帮助大家,可是我无能为力。
一旁的可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本是佛学院一名常伴青灯佛影的僧人,为了补贴生活时常在外打点零工,你们平常看到的御火术啊驭蛇术啊什么的我都会一点,偶尔也在国家博物馆客串保安之类的工作,好巧不巧出事那天正是我当值,博物馆上上下下就赖上我了。你们说我一个撞钟小和尚除了念经我还能干什么呢?
随后沙文站起来,缓缓说道,我爷爷是个老猎人,他枪法很好,远近闻名。年轻的时候他曾经参加过对普鲁士的战争,可惜失败了。后来逃到了广袤苦寒的西伯利亚,余生以猎枪与烈酒为生。
我的枪法师承爷爷,他临死前曾经跟我说,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技傍身,才能够学会生存。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生存的权利,尤其是在战争面前。倒在他枪口之下的敌人,并不是每个都死有余辜,但是为了生存,有时候别无选择。
弱冠之年我被父亲接到了俄国比较大的城市,圣彼得堡,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直到后来我才发现,父亲待在圣彼得堡是为了接手爷爷当年创立的一个秘密组织,冷箭。父亲历经长达七年的斗法终于将组织里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家伙赶下台,然而因为他树敌太多无法上位,于是就把我从幕后推到了台前,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各方势力妥协的产物。
冷箭?小林若有所思的问道,是曾与战斧齐名的那个冷箭么?不过后来好像已经销声匿迹了。
并没有。沙文继续说道,我做不来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所以一直在推行社团合法化,许多能赚钱的生意以及会赚钱的人先后离我而去,现在的社团势力已大不如从前,但却是我内心真正喜欢的样子。
直到后来远东所那个小职员找到我,说查不到失窃文物的下落,他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可怜他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就是一家人的命脉,作为他孩子的教父,我没有理由不帮他。
至于我决定投军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想亲身体会战争的残酷,这样才能感同身受爷爷后半生的失落与孤独。
沙文说完,落寞的神情令人心痛。
小林稍顿片刻,缓缓言道,那我也说说我的故事。家父一生醉心汉学并热衷收藏,尤其到了晚年,对于敦煌学的痴迷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些年用于研究的经费,大多出自于松叶会的补贴。可父亲老了,无暇顾及帮会事物,我接手不久,打理起来也很吃力,社团里的元老派与新贵族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有些人甚至打算通过这次盗画事件大做文章,来打击父亲与元老派成员,如果我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稍有差错,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我希望大家能通力合作,我愿与大家共进退。
来笑我问道,请问这个松叶会,也是黑社会组织么?
小林很认真的回答道,在日本,黑社会组织是合法化的,你可以理解为带有盈利性质的公益组织,我们有严苛的组织记录,不雇佣童工,不为难老人与孩子,不乱扔烟头,逢节假日还要向社区居民送温暖,并且要求每位成员每天都要保持最基本的仪表整洁。
沙文赞道,这是我理想中黑社会应有的姿态,不过退出非法经营领域之后,社团的盈利能力大幅下滑,导致生存状况堪忧,这是值得深思的一个课题。
小林对沙文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圣彼得之羽吧?想站着挣钱确实很难,但总归是有办法的。
沙文点点头,笑道,我也早该想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龙谷之花,等回国那天,我们真的要开香槟庆祝一下。
两个跑龙套,两个黑社会,来笑我听下来心里拔凉拔凉的。沉吟良久,他才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各位大佬,看来我们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我是警官学院普普通通的一名实习警察,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打小父母就教育我,今后要做个好人。
在我们这里,黑社会并没有合法化,而且是要坚决取缔的对象。当然,这不是我们今天讨论的重点,大家可以求同存异。
我不像在座的诸位或天赋异禀,或家族渊源,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个认死理的普通人。丢了东西,就应该找回来,这是“道”,看管不力,就应该负责任,这是“义”。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各位心心念念的所谓镇馆之宝,哪一件不是出自河西?哪一件不是出自敦煌?
已仙逝的金老先生曾经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可能这辈子也成不了什么大侠,但如果连自己家的东西都看不住,我觉得自己愧为国民。
小林弱弱的接道,我并不太赞同你的有些观点,敦煌是在中国,可敦煌学,却是在日本。
可汗冲小林摇头道,我觉得你说的也不够确切,敦煌学不是在日本,而是在世界。
来笑我摆摆手道,这个话题我们就不展开讨论了,还是回到最初的议题,我旗帜鲜明的表个态,支持沙文投军,我也会去,我想目前通过军方也许会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而且,参了军还管吃管住,按月发军饷,咱们也不用担心再这么坐吃山空下去了。
小林、可汗、德彪熙也纷纷表态支持。
来笑我觉得是时候趁热打铁掌控下局势了,于是提出票选一位带头人来统一指挥大家接下来的行动,大家都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一轮不记名投票之后,小林道煦当选话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