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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忠义·家训·亮银枪(上)

北宋是一个充满传奇的年代,开国皇帝自陈桥兵变开始,算是以武立国,可登基后却信宠文官。这可以理解,毕竟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大都是疑心病,相比之下,宋太祖的“杯酒释兵权”已经是最温柔的做法了。到后来太宗继位时搞出个“烛影斧声”成了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悬案之一。说到宋代开国将领,有一个家族不得不提到,这就是杨家。关于杨家和皇族赵家还有一个传说:有一个姓赵的财主家的女儿与一个妖精相恋,身怀有孕,财主觉得有辱门风,便找来高人斩了妖怪,并将自己的女儿赶出了家门,赵小姐带着妖怪的尸骨离开家乡,辗转来到一个叫杨家庄的地方落脚并生了个儿子,子随母姓就姓了赵。这孩子长大了就在庄主的家里打长工,养活自己和母亲。有一天庄主遇到个高人告诉他,庄外河中有一条困龙,如果能在龙张嘴的时候把自己先人的遗骨放进龙嘴里,便可福泽子孙后代,后代中必然会出皇帝。杨庄主便叫来赵姓长工安排他去做此事,不料这长工已经躲在门外把一切听了个满耳,于是第二天去河里放骸骨的时候除了带着杨家先祖的骸骨,也带着自己父亲的尸骨。到后来往龙嘴里放的时候,先把自己父亲的尸骨放了进去,结果龙嘴就一下子闭上了,杨家先祖的骸骨被他挂在了龙角上。这赵姓长工后来娶妻,生了两个孩子,就是后来的宋太祖赵匡胤和宋太宗赵光义,而杨庄主家就是后来杨家将的先祖。所以关于杨家又有一个“挂角封王”的说法。

杨家最早跟随扶保的是后汉刘崇,我们知道的最早的杨家将成员杨业,在后汉时凭战功被赐国姓“刘”名“刘继业”与当时的后汉主刘继元称兄弟,在与宋太宗的征战中曾伤过宋朝大将潘美,埋下了后来潘杨两家世仇的种子,后来归宋后恢复杨姓,所以有人说令公名为杨业,也有人说他名为杨继业。而宋朝历史上的杨家将真正有名的大概有三代人:金刀令公杨业,忠烈武勇,甚有智谋。太平兴国五年,在雁门关大破辽军,威震契丹。使“契丹畏之,望见业旌旗即引去”。他曾收复云、应、寰、朔四州。在雍熙三年年北伐中,被奸臣所迫,不幸受伤被擒,“不食三日而死”。追赠太尉、中书令、大同军节度使。杨业长子杨延昭继承父业,在与辽兵作战中,威震边庭。宋真宗称赞他“治兵护塞有父风”。辽国人认为北斗七星中的第六颗主镇幽燕北方,是他们的克星,就把他看做是天上的六郎星宿下凡,故称为杨六郎,民间以此讹传杨延昭为令公第六子。欧阳修评价杨业和杨延昭父子:“父子皆为名将,其智勇号称无敌,至今天下之士,至于里儿野竖,皆能道之。”杨延昭第三子杨文广是正史明文记载的最后一位杨家人,作为杨家将的第三代,杨文广并没有建立能与他祖辈父辈相提并论的功绩,因为此时北宋已经与辽国议和,而对西夏的政策也在和战间摇摆,只是防御。此时朝堂积弊已深,而且修文偃武的风气已成,讳言用兵,杨文广继承祖父、父亲之志收复幽燕的理想,注定是无法实现的。杨文广七十五岁去世,朝廷追赠他同州观察使。这之后在正史中杨家将就几乎绝迹了,到时民间传说,市井故事中还会依稀见到杨家将的影子。《水浒传》中的青面兽杨志就是杨家后代,但从当时的境遇来看,已经是沦为最底层的无名军官了,最后没办法,连自己祖传的宝刀都卖了来维持生计。后来到了南宋末年,江湖上出了一位独臂侠士,因身边常带一只怪雕,人称“神雕大侠”姓杨名过,似乎也是杨家将的后代。只是最终隐居于终南山后,绝迹于江湖之中。

宋代的杭州已是天下有数的富庶之地,北宋时,杭州为两浙路路治。淳化五年改军号为宁海军节度。柳永的《望海潮》中这样写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欧阳修则在《有美堂记》记述当时名为钱塘的杭州时这样写道:“独钱塘,自五代始时,知尊中国,效臣顺及其亡也。顿首请命,不烦干戈。今其民幸富完安乐。又其俗习工巧。邑屋华丽,盖十馀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商海贾,风帆浪舶,出入於江涛浩渺、烟云杳霭之间,可谓盛矣。”足见当时杭州之盛况,杭州所处西接天目山,西南和东南是莫干山和会稽山,北连杭嘉湖平原,南临钱塘江,为通江达海的河口三角洲地段,风水自是极好的。

杭州西城的钱塘门始建于隋,门外多佛寺、楼台、园囿,是杭州的人物风情繁华之地。最有名的看经楼,又名望湖楼。看经楼后面是佛教名寺昭庆寺,香火如云,其时有“钱塘门外香篮儿的说法”。白居易《自湖上归入,钱塘门经由万松岭还州治染》中是这样说的:“半醉闲行湖岸东,马鞭敲镫辔珑璁。万株松树青山上,十里沙堤明月中。楼角渐移当路影,潮头欲过满江风。归时未放笙歌散,画戟门开蜡烛红。”

今天是九月十九,观世音圣诞的第三期香会。杭州城和周边各地赶来的香客都由钱塘门进进出出。临近正午的时候从城外的方向走来一个中年人,看脸上和手上的肌肤黝黑,应该是每天在外风吹日晒的结果,身姿挺拔,脚下步伐矫健,应该是有武艺在身。现下虽然身着便装,而且手中也没拿着武器,但一身的气质明显是行伍出身,而且从目光中散发出丝丝杀伐铁血之气,应该是真正历经过沙场征战的,绝不是个太平年间混军饷的软脚虾。这人从城外走进来,与把守城门的兵丁们打了个招呼,其中一个兵丁笑道:“老杨,你回来的挺快呀!快点回家吃饭,回头来和我们换班!”“知道了!”被叫老杨的中年人笑道,“咱老杨啥时候误过班了!”双方显然是彼此熟识得很,彼此又笑吗了几句,老杨往自家的方向走去,那伙兵丁继续自己把守的职责。北宋时期,国家内忧外患不少,但身在杭州做一个守门军士也算是天下少有的清闲差事了。钱塘门内有一个小茶棚,来来往往的行人如果口渴了就坐下来喝杯茶,吃点小点心,小茶棚老板也是个热心肠,和大家说笑着。老杨走到这里,也坐下来要了壶茶,他本是这里看守城门的军士,和这一左一右的小商人们也都熟络得很,老板招呼他坐下,不多时一壶热茶已经摆了上来。紧挨着他的一张小桌前坐着一老一少两个文士,也正在喝茶,桌上还摆了几样小点心,神态举止间应是一主一仆,看身边的书箱行李应该是从远处过来的。老杨走进茶棚的时候,两人正在聊些民风见闻,见他进来同时抬起了头,那少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喝茶,那年老的文士眉头挑了一下,瞳孔一缩,回头看见自己的小主人不动声色,也就继续低头喝茶聊天,可是两人对这个刚进到茶棚的客人却都留上了心。

两个陌生人的反应自然不会对老杨有什么影响,少坐了一会儿,喝完了茶又和周围的熟人们闲聊了几句,当下便结了茶钱,离开了。钱塘门往北走有个码头。无论是往来客人乘船,还是大小商家运货,大都会经过这里,日常里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现在正是晴好的天气,码头边上却是有一群人正围着看什么热闹。在人群中间有两伙人,严格的说是一个人对者一群人。这一群人中有不少是奴仆院工打扮,手里还拿着些棍棒弓箭,只是个个趾高气扬,一张张脸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看人不用正眼,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家丁,平日里仗着主子的势力,应该是没少干些欺压良善的勾当。当中簇拥着一个人,看年纪有三十五六岁,身高大概六尺上下,体型也算匀称,看举手投足间的架势,应该也练过几天功夫,但却绝不是个能吃苦的,身手究竟如何却只有自己知道了。往此人脸上看,额头略高,印堂稍窄,三道竖纹明显,看来不是个好脾气的,粗眉细目,眉梢和眼角都略微上挑,高鼻梁,鹰钩鼻尖,两片薄薄的嘴唇,尖下颌,留着淡淡的胡须。头戴紫色员外巾,身上穿着紫色对花员外氅,脚底下穿着一双高筒云头履。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看裁剪也是有好手艺的师傅给特别定做的,此时身边还跟着几个美艳女仆陪着。这伙人对面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上的粗布衣服已经洗得发白,看不出本来颜色,手肘、膝盖等容易磨损的部位都打着补丁,身材瘦弱,脸色有些苍白,眼窝有些塌陷,看来最近休息不佳,吃的也不应时。此刻这年轻人正跪在地上向着那富贵打扮的人哭求着什么。老杨路过此地,见此情形便在人群外停住脚步准备看看究竟。人群中议论加上两伙人的交谈让老杨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年轻人家境不好,又赶上老母亲病重,请先生瞧病、到药铺抓药,都是不少的开销,本就不宽裕,再赶上这件事无异于雪上加霜,四处求借无门,不得已求到了这家门下。被众奴仆簇拥在中间的是这家的家主,在当地也是颇具名气,只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罢了。仗着家中长辈的蒙阴,即便是朝廷命官也不放在眼里。日常欺男霸女,横行乡里自是不必说了,尤其喜欢狩猎。每每带领着自己家里的恶奴们呼啸来去,在附近山林之中狩猎獐狍野鹿、野猪、兔子。后来似乎是觉得只是猎些野兽已经不过瘾了,也不知道在哪得了个缺德的主意,名曰“人靶”。却是圈定山林荒地作为闱场,以活人作为猎物靶子,在山林等处躲藏逃跑,自己与众家丁持弓箭追射,能够逃出圈定范围的就可得十两银子的赏钱,而且双方需要事先签订生死文书,约定死伤各由天命,主家概不负责。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有人贪图那十两银子的赏格,上门应召,但经过了十几个人之后大家才发现这根本就是折磨人的骗局。首先,一个人想要逃出这么多人的围堵本就不易,何况这些家奴院工也都多少练过几天把式,自是超过常人一些;其次,天上有猎鹰巡视,地上有猎犬索迹,加上人力,想要逃脱就更加困难;再有,众人所持弓箭皆为强弓硬弩,虽说箭矢已经去掉了箭头,但射在人身上也是伤害十足,何况为了保持灵活又被要求不能穿戴太厚重的护具,几轮弓箭下来,一身轻重伤势更加是在所难免。所以经过了十几人之后拿到赏格的是一个没有,倒是人人都在家里卧床养伤了一个多月,更有几个运气差的被伤到了眼睛耳朵等关键部位,甚至落下了一身的残疾。所以到了后来除非是被逼得实在走投无路,再没有人去应这个差事了。今天这个年轻人就是如此,自己上门等于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博老母亲的救命钱。

对于此等行径自然有人报官,可即便官府也被四个字所阻“安乐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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