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想着她浅浅的笑和明亮的眼睛,想着她嘴硬心软的可爱样子。
嘴角缓缓扯出一抹微笑,可偏偏茶水滚落入眼睛,混合着眼角滚烫的泪落下,模糊了视线,缓缓地划过脸颊。
顾忱无意识的舔了舔嘴角,嗯,有点咸。
他自小便说过,他是要护着她的啊,无论如何。
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以被拽入因他而起的漩涡,怎么可以。
再说,她该是记恨他的。
毕竟中秋那日,说好的再会,她没有去。
又怎么能,奢望一切从头来过呢。
“娶朕的长公主,那株草药它便做嫁妆之一。
等双眼复明,你就能重新带兵指挥,朕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让你接管一些要务。
朕是知道你的本事的。到时候,广阔天地你大可以有所作为。
再者说,怎么,朕的宝贝女儿,大庭广众之下被你搂抱上马,有了肌肤之亲,你竟然不想负责?”
皇上话锋一转,眼神凌厉。
“你若真是执意如此,朕也不好阻拦。
只是,那位墨,叫墨什么来着?”
“皇上!”
顾忱迅速抬头,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的错,他认。
不可以,绝不可以涉及到她。
“臣,臣只是一时冲动,没曾想”。
“朕知你们幼时相识,青梅竹马之交,最是情真。
可当你日后便自会发觉,那些萦绕心底的,也不过只是年少情意而已,不必如此伤感介怀”。
皇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哽咽着说道,叹了口气。
是啊,不管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众位将士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他到底是抱了长公主。
这一抱与她名声有碍,是该有个说法。
当年他不告而别,数年蹁跹而过,想必,她也早已忘了吧。
他未能参与她的曾经,至少,要能护住她可数的未来。
“皇上英明。何况,不过是,年少情意,而已”。
口里,一点一点,吐出原本另他不可置信的话语。
干裂的嘴唇渗出了血,舔了舔嘴唇,舌尖卷起一点血腥味,冲淡了头脑的昏沉感。
他从未有过如此清醒的时刻,一点一点吐出五个字,仿佛用尽了力气。
“臣,谢主隆恩”。
不再回绝,俯身用力磕头,双手狠狠地压在碎瓷片上,鲜血直流。
领了圣旨夺门而出,顾忱仰着头,看着廊下飞雪。
雪花卷着风,一片一片,带着凌冽的寒意,飘飘洒洒。
指间扫过栏杆上的积雪,将手放在冰冷的栏杆上,却不觉得丝毫寒冷。
偌大的皇宫,四周宫人无数,可这小小的前廊,却显得格外阴冷空荡。
阳光刺眼,太刺眼,刺痛的,他都快要流泪了呢。
他真真切切的喜欢了十几年的姑娘啊,对不起,又要食言了呢。
阿言说的对,他就是个骗子。
骗她离开她,骗她没有忘记,骗自己她不会放弃他,骗他们还可以在一起。
明明关系都有所缓和了呢,可偏偏。
顾忱舔了舔干裂的唇,笑了笑。
挺好的,就让这一切,在她彻底原谅他之前,在他能放弃她之前。
原本,不就是这样想过的吗。
想她会不会忘记了他,跟别人在一起。
只不过是害怕的要成了真而已,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手别抖啊,怎么喉咙有些干呢。
早知如此,他又何苦相认。
就让他,慢慢的腐烂在她的记忆里,或许,还能留下最好的样子。
以我之眼,换你无忧。
“也挺好的吧”。
顾忱默默对自己说。
治好了眼睛,就不必只远远的感受着你,还能,还能看清你,护住你。
举起手对着阳光照了照,素白的手掌心嵌着细碎的瓷片,仍在冒血。
抽出帕子,将手掌周围的血迹擦去,看着被划破伤口处重新冒出鲜红的血珠,一点一点,流淌。
攥紧拳头,掌心的瓷片硌着,血越流越多。一路走,一路滴。
鲜红的血珠和暗色的大理石砖,竟给人一种别样扭曲的美感。
顾忱歪头看着一路的血迹,嗯,挺好的,流淌着吧。
伤口多疼一点,心里就少疼一分。
传到皇上耳朵里也没关系,反正,从今天起,这不会是他做过最放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