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摆饭吧。
今日好歹是中秋佳节,一会给每人各发五两银子,让他们忙完,早点回去和家人团聚”。
墨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左手拄着下巴,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窗沿。
“是。小姐可真是心善,年年过节都想着大家。
那小姐,今年中秋可还要给老爷夫人摆饭?”
“不必了,把那些多余的果盘碗筷也都撤下去吧,一年年的空等,我也累了”。
墨家说着,转身从书架上抽出早已写好的信。
“这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给父亲。就说是谈及合作,需要他定夺”。
“是”,木槿接过信,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墨言再次走回客厅,坐下,随意的夹了几口菜。
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大厅,心下一沉,停下了咀嚼。到嘴的精致菜肴,突然便没了滋味。
可容纳数人的八仙桌啊,桌上是满满登登的菜肴。
可居然,只摆了一双碗筷,还真是,有一丝嘲讽呢。
爹要做如火如荼的生意,娘已不知云游去了何方。
都回不来也好,她想坐哪儿都行,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也没人管着,还真是好。
冷笑着,勾起苦涩的嘴角。
一把推开凳子,起身,站到廊下。耳边,是呼呼而过的风。
一时间,胸口有些闷,闷到呼吸都有些费力了。
暗暗告诉自己,这又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府邸了,又何必伤感呢。
然后摊开手掌,用力的握住冰冷的栏杆,深呼吸,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将那些激动的思绪,锁起来,重新压回心底。
墨言举起手翻来覆去的端详,白皙的手掌柔软而又冰凉。
手指轻轻扫过脸颊,冰凉的触感,让整个人,彻底的清醒了起来。
回去端起微凉的粥碗,搅了搅,一干而净。
“小姐,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再吃点吧”。
木槿端过一盘桃花酥,轻声劝着。
“你说,为什么,想见之人不可留,想等之人不肯留”。
年年等不来的人啊,偏生还年复一年的等。
呵,墨言轻声地笑了。
虽说已经过了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期待一家团聚,热热闹闹庆祝节日的年纪,可仍旧会留作念想。
她也想让父亲摸摸她的头,笑着说一句长高了。
让娘亲抱一抱,说我们阿言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可结果呢,从来都只有提前飞回的信鸽,和纸上数年如一的话语,提醒着这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街角捏糖人的老汉,满身补丁,每天早出晚归,也挣不了几个钱。
可依旧会用当天卖剩下的糖,捏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动物给他的小儿子。
前天是哼哧哼哧的小猪,昨天是抓耳挠腮的猴子。
今天吗,今天又会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反正都是她得不到的,仅此而已。
说起来,他妻子还是她府上的女工。
她每到年末,都会用做工剩下的边角料给她那淘气的小儿子,做双布头鞋,或者做个虎头帽子。
嗯,木槿也算是在她的默许下吧,每次都会多送她些有的没的,给她的月钱,也会加厚一些。
就算是,看在她为人老实,又做工精细的份儿上吧。
嗯,忘了什么时候了,大约是年末吧。她去各家店铺巡查,晚上下车回府,正巧看到那一幕。
当他们那虎头虎脑的小儿子,戴着新做的帽子,开心的举起糖人,得意洋洋的从小伙伴身边跑过,接受玩伴们羡慕的眼光时。
那帽子上线缝的虎须一颤一颤的,像是在招手。
那对夫妻笑的啊,是那么的灿烂,就好像,是一件多么与有荣焉的事情。
那种温暖的幸福啊,还真是的,让人想要靠近。
拐角处的她,只能默默裹紧雕裘大衣,缩回想要上前的脚,用力摸着衣摆绣着的金丝纹路。
然后压下嘴角那不由自主的笑意,默默跟自己说,其实也不过如此。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非要将满府置办的隆重又奢华,就好像,会有什么结果似的。
塞进手里滚烫的茶,带着灼热的意味,却让人丝毫不想放手。
木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中秋佳节啊,乃是家亲眷属阖家团圆之夜”。
“小姐,老爷和夫人都还是很惦念你的”。
“是吗,但愿吧”。
墨言接过一块糕点,拿在手中,却不咬,只是看着。
一点一点地,数着糕点上细密的花纹。
去灯会,不去灯会,去灯会,不去灯会。
去的话,不知怎么开口打破尴尬气氛,不去,又惦记。
啊,烦。
“木槿,我记得当初是因为你母亲被休后无处可去,无法养活你姐俩,才买掉你的吧”。
“是啊,要不然遇到小姐,木槿,木槿,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好了”。墨言拍了拍红了眼圈的木槿。
“你恨你父亲吗,要不是他留恋青楼女子,你们母女三人说不定”。
“不恨的,小姐。这些年了,我已经不恨他了。他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我去恨”。
“是吗,看来你远比我,要豁达的多”。
不惦记,就不会想念了吧。不想念,是不是就不会伤感了。
可,怎能不念着呢。
墨言迅速揉碎了糕点,抬手撒向窗外,拍了拍掌心的碎末。
“才不是呢,小姐可比木槿,可要好的多了。小姐既是”。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说什么”。墨言摆了摆手,“你说,天晚了,那家伙会不会真的在等着啊”。
“难说。这会灯会应该已经进行大半了,若是王爷走了便罢。
若是王爷一直在等着,那岂不是”,有些孤单。
木槿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墨言一愣,听出了言外之意,回身喝了口茶水。
“走吧,既然答应了,总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