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铨与阿城师徒二人只觉眼前一花,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个不知名的地方。
二人环顾四周,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就连空气中的灵气都颇为可观。
阿城刚开口欲询问,邬铨的身影便开始扭曲朦胧起来,阿城一惊,忙伸手去抓,却连片衣角都没摸着。他大喊一声:“师父!”
邬铨正在环顾四周时就听见阿城一声惊呼,待他回头时哪里还有阿城的影子。
“阿城?”邬铨试着呼唤一声,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仔细感应,阿城应当是没有危险的,于是安下心来,继续观察此处。
此处山清水秀,绿草成荫,放眼望去,入眼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绿意,让人心旷神怡。微风轻轻拂过面颊,带来远处花草的芬芳,若隐若现,似有似无,让人只想努力捕捉更多的花香。越是努力捕捉越是闻不够,像是永不停止的轮回,让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这是醉生梦死的变异品种?”邬铨自语,“大概是师父培养出的新品种!师父一定就在附近!”邬铨心中不觉兴奋起来。
他不能用传音之类的法术,他知道只要自己一传音,师父会跑得更远。师父一向不喜自己,或许是窥破了自己的心意,又或许是嫌弃自己无趣吧。
他还是万绝门学徒时,师父除了每日教导授课时会出现,别的时候都不露面,他还以为师父不苟言笑的性子。直到有一天,他无意撞见师父与一群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不亦乐乎。那不羁的潇洒,那欢快的笑声,那张他永远忘不掉的如花笑颜,从那以后,他再也无法直视师父的双眼。
他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师父也是,这能不能算是一种重生?那,他可不可以...唉,心思一起,难以磨灭,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开口说出那句话。
他盘膝而坐,闭目仔细感应周围的波动,此处灵力充沛异常,几个呼吸间,波动没有感应到,他自身却起了变化。
先前在元始天尊的威压下,他突破桎梏,一跃成仙。却又因心中挂念颇深,仅成了地仙,那是仙位中的低阶。
刚位列仙班便感应到了徒儿阿城,阿城不远万里赶来相聚,因此,邬铨并没有充足的时间来巩固仙力。
如今他静心感应时,恰逢精力充沛之地,体内仙力自然运转,开始自动吸收灵力。他瞬间感觉身体如同一个无底洞,不管吸收多少灵力都填不满。他同样能感觉到,随着自身灵力的吸收,他身体周围开始形成一个巨大的灵力漩涡,以他为中心,从缓慢成型变成极速旋转。
这种旋转又带动了天地灵气的变化,甚至带来了天地异相。但凡有人修炼成仙必定有异相,之前邬铨一跃成仙并未好好吸收巩固,因此,当时他只能算是刚刚触摸了门槛,现在才是正式入了仙门!
七彩霞光直射天际,顺着霞光的牵引,十二只仙鹤翩翩来朝,带着一众七彩鸟雀在邬铨头顶飞鸣环绕。
“什么动静?”师师手搭凉棚远眺那边景象,“弥界还有哪个没成仙么?闹这么大动静,这是哪个老不死的升了仙品了?这种热闹怎么能错过?”师师挥手布下结界,隐去自身一切气息行踪,朝异相处腾飞而去。
“咦,是铨铨啊!”待到师师看清灵力漩涡中心,那个被霞光环绕,雀鸟来朝的人后,奇怪更甚。“怎么跑到弥界来了?如此显惹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么?连个结界也没有,我这些年都教到狗身上了?”师师气得转身就要走,转念一想,这要是一走,万一被那些个老不死欺负了还不是自己丢人?她又恨恨地停下,低咒一声:“我就多余过来看热闹,这下走不了了吧!这个不省心的臭小子,当真害人不浅!”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转瞬而至,光芒散去,现出一个头发花白身形微有佝偻的老头儿,他瞅了一眼那灵力漩涡的中心,自言自语道:“哎呀,怎么是个臭小子啊?还以为是师丫头升了仙品呢,唉,白跑一趟,没意思!”说完转身欲走,却突然脚步一顿,道:“不对啊,这弥界几乎就是万绝门的大本营了,非万绝门门人是进不来的,这小子难道是新死的?”
“呸,你才死了呢!”师师不悦,“哦,也对,都是死过的!话是不错,怎么从这老头儿嘴里出来就这么不动听呢?”
其实邬铨能到天尊那里,就证明他已经是被徒弟杀死了,只是当初自己舍命保下的人,最终还是逃不开被徒儿所杀的命运。即便不是被徒儿所杀,那也是心甘情愿将活路让给徒弟的,这种两难的感觉真是不好。什么时候也要让天尊吃吃苦头才好,尽做些不靠谱的事儿,折腾得人死去活来的,师师恨恨地想着。
“哎哟!”师师的结界突然破开,她冷不丁地摔了出来,从空中直直地砸向了地面。事实上,她连控制下落的速度都无法做到,因为这一刻她法术全部失灵。
“哎呀,师丫头你也来看热闹啊?”等师师艰难地从她砸出的大坑里爬出来时,就看到这佝偻老头儿笑眯眯地看着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忒可恨!
“又在心里偷偷骂天尊了?你都摔多少次了?还不长记性?弥界是天尊给咱万绝门门人的地儿,但凡有一丁点儿不敬,都会被惩罚,你也就你明知故犯,且屡教不改!”
“关你屁事!”师师呸出口中的沙土,恨恨地顶了回去。知道又怎样?就是控制不住骂天尊的欲望,骂就骂了,罚就罚了,她师师还是那个敢作敢当的师师。“呸!真他娘的梅艺司!”
“哎哎哎,有意思,有意思,怎么会没意思呢!”笑着笑着,老头脸一沉,脸色变得六月的天还快:“师丫头你又骂我?”佝偻老头的名字就叫梅艺司,师师常常变相地骂他,以前都在心里骂,今天不小心骂出声了。
“您爱这么想,本姑娘有啥办法?”师师拍拍身上的土,天尊对不敬之人的惩罚不重也不轻,一刻钟的时间无法动用仙法之力而已。
“你现在没有仙法之力,可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嘞,你还敢惹老夫?”梅艺司脸色又阴沉了些。
“您要是不怕天尊惩罚的话,尽管打死我!弥界禁止对被惩戒者出手,否则同罚!”师师大喇喇坐在地上,一派要死一块儿死的无赖样子。没了仙法之力就无法维持净衣咒,洁净咒也别想,师师索性就坐在沙土上。
“你...”梅艺司气结,“你个女娃娃,怎么一副无赖样子,白瞎了你这副好皮相!”
“本姑娘可不只是皮相好,骨相更好,要不等我仙法之力恢复了,再把骨头拆出来给您瞧瞧?”
“呸,愈发恶心了,没意思,真没意思,老夫去找那个头顶有鸟的小子了!”
师师没想到梅艺司一言不合就想去找邬铨的麻烦,他所谓的找,就是找麻烦的意思。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声:“等等!”
“作甚?”梅艺司竟被唬了一跳,转身拍着胸口问:“你这是想吓死老夫么?”他眼珠儿一转,道:“难道是怕老夫去打扰那个臭小子?你认识他?”
“您尽管去,本姑娘好心提醒您一句,您口中的臭小子是天尊亲自送来的。您自个儿掂量掂量!”师师收起紧张,一副好整以暇看热闹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完这些话。
果然梅艺司不动了,越是聪明人越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梅艺司好动,爱玩儿,但是特别惜命,又本性多疑。
“你唬我?”
“您大可去问一问天尊!”
天尊是继上古神之后的第一代大神之一,又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今日这个刚刚成仙的小子不知道什么来头,既是天尊送来的,梅艺司哪里敢问!
“没意思,真没意思!老夫走了!”梅艺司说完驾起一道白芒走了。
“唉!一刻钟啊!任人宰割的一刻钟!”真是...师师急忙静心凝神,这万一再被罚一次,岂不是要两刻钟毫无仙法之力!
弥界是天尊划给万绝门门人的地方,天高地阔,灵气充沛。不过,万绝门门人少之又少,传至师师不过才五代而已,偌大个弥界如今仅有寥寥数人。幸亏有句话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些至亲好友能带到弥界,否则还真是地广人稀的典型。
事实上,到了弥界并不算顶点,师徒之间的生死决斗不用再继续。若是止步不前也就一直是地仙之身,寿命虽比凡人之躯长,能有五百年,可毕竟有限。若是不想过早地身死道消,便要努力升级仙品,到了天仙之品便能有千年的寿命。
但,凡是升级仙品都有一道心魔要斩除,否则便不能更进一步。心魔便是心中的牵挂,是心中最惦念之事!
师师已经停在地仙位阶许久许久了,灵力修炼早已到了地仙顶点,她自觉胸中坦荡并无心魔,今日见了邬铨竟莫名有些心虚了,难不成邬铨是自己的心魔?
未等她想明白,邬铨那边便有了变化。恭贺的祥瑞飞禽均已离开,邬铨算是正式踏入地仙之列,他几乎是立刻就感应到了师师的方位,瞬间就到了师师身边。
“师师!”他欣喜。
“混账,竟敢直呼为师名讳,叫师父!”
“师师,我终于找到你了!”并不英俊的脸上,绽放出的微笑竟温柔无比。
师师有一瞬的失神。她恼羞成怒:“笑个屁,叫师父!”
“哟,这是你徒弟啊?”阴阳怪气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糟糕,那个讨厌的梅艺司又回来了。
“难怪这么护着,看这意思还是有奸情啊!嘿嘿!有意思,有意思!”梅艺司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师师越发觉得他可恶至极。
“关你屁事!”
“口下留德,老夫可是你的前辈!”
“为老不尊,留德作甚?”
“老夫哪里为老不尊?不就说你们郎有情妾有意么?老夫这双眼睛可通透的很!”
邬铨心中微动,这佝偻老者的话中之意让他不自觉地望向师师。“师师...”
“你闭嘴!”师师心中烦躁,“这劳什子的惩罚...”师师忽地闭口不言,只是默念清心咒,去除心中的烦闷和嗔念。
“哟,清心咒都念上了?”梅艺司不怕死地继续火上浇油。“其实,这也没啥啊。能到此弥界必定是决斗失败的万绝门门人,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前尘往事皆是上辈子的事儿,如此计较作甚?在弥界已然重生过了,上辈子的师徒在弥界可不管用了!”
这佝偻老头的话倒是很合邬铨心意的,他目光灼灼,欲言又止。师师让他闭嘴,他一向对师师言听计从。从前是因为对师父的敬畏,如今是不愿违背师师的心意。
“梅老头,你到底想作甚?”师师感受到邬铨的灼热目光越发生气,显然她自己也不明白怒从何来。
“师丫头,老夫想帮帮你!”
“我何须你帮?你有这么好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师丫头,你晋升地仙多久了?我万绝门中皆是顶尖之辈,能到这弥界更是天大的机缘,弥界灵气充裕,你早已修炼到了顶点,为何迟迟不能晋级天仙,你还不明白么?”
“为何?”
“心魔未除!”
“我好得很,哪来的心魔?”
“唉!你当老夫为何时时来烦你?那是想试探出你心魔所在。成为地仙之体必是心有挂念,今日终于让老夫看到你挂念之人了!”
“挂念他,只因他是我一手养大,与你想的差远了。就他这样貌平平无奇,我可是只爱俊男的,再不济也不能比天尊差!”
“阿嚏!”凉亭内,天尊阿元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咦,这是哪个在念叨我?定是说本座坏话!别让我查出来,哼!”
“嘘!噤声,举头三尺有神明!”梅艺司急急地制止师师的胡言乱语,同时敬畏地朝天拱拱手。
“咱都已经成仙了!梅老头你别这么小心翼翼的!话说我晋不晋级与你何干?何须你如此上心?”
“你从未想过?”
“想这些作甚?本姑娘讨厌思虑过甚,我发过誓,往后都要简简单单度日。”师师突然感觉到仙法之力回归了,心里明白这是惩罚时效已过,她早就不想在此与两个臭男人啰嗦了。
师师不动声色,悄悄抽出真身,留下分身与他们继续纠缠,真身一溜烟地跑了。嘿!弥界如此广袤,她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里一钻,躲个清净还是可以做到的。
梅艺司解释了半天,突然发现师师一动不动,心下大叹,这狡猾的师丫头。说什么不愿多思虑,无非是想逃避而已,留下的分身都不走心。
“师丫头又跑了!”梅艺司摇头叹息。
“什么?”邬铨不敢相信,伸手欲拉师师,刚伸手,师师的分身就化作一团清烟消散在空中!“师师!师师?她去哪儿啦?”
“弥界广袤无垠,老夫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唉,算了,老夫费尽心思想要让这丫头再晋级一次,结果每次都不尽如人意!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