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老蒋深深吸了一口，微眯着的眼眸穿过烟雾缭绕的前方望向天空。
天阴沉的厉害，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遍寻不到一丝光亮。
老蒋丢掉手中的还未燃尽的烟头，心情寥寥。这种天气想有生意是基本没有可能了估摸着又是一场大雨。
老蒋想了想，不打算在车站多做停留了。省的婆娘担心，再说了雨大了也不好开车。
老蒋心中想定，当即就发动自己的“昌河”，在轰鸣声中驶向家。
蒋富贵没来由的产生一丝心悸，望向车窗。
风雨如晦。
老蒋放缓车速，把车停靠在路边。看着挂在车前的绣有“平安”二字的香囊，早已经失去原有的光泽。随着车子停下，它也不再摇晃。这是穆芷在老蒋第一次出车时特意去山上寺庙里请来的。
出入平安。
这是挂念，也是思念。
老蒋当时只是咧着个嘴憨笑，开心自己的媳妇儿可真关心自己。
看了一会儿那个不再摇晃的“平安”，老蒋继续上路。
天欲落雨，黑云压幕。
老蒋在保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加快了点车速。
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可以说是万径人踪灭。老蒋绷紧的心弦逐渐放松了下来。
突然，只是刹那间老蒋发觉自己的眼前好像有一道黑影闪过。凭借着十多年开车的经验，老蒋暂时压抑住剧烈的心跳。强大的刹车推背感，让老蒋自己腰猛然有一种针刺的痛感，不过老蒋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打开车门，映入眼帘的是：
血，
殷红如朱砂的鲜血。
弯弯曲曲的如小蛇蜿蜒，在黑色的柏油马路上显得异常的诡异。
甚至有种病态的美感，像极了一幅不明真相的抽象画。
老蒋的脑子在看到血的那一刻直接就愣住了，巨大的恐惧瞬间攀上他的心。
手足无措，老蒋迈开好像灌了铅的腿寻找着那个可能生死未卜的人。车前、车后，老蒋的心在此时已经乱了，乱的不着边际，乱的肝胆剧烈。
最后，在车前约五米看见了他。
一位大概三、四十岁的男人。
老蒋亦步亦趋的走了过去，伸手想要将他扶起来，却发现自己就连靠近他的勇气都没有。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机，拨打了“120”、“110”。然后失魂落魄的坐在地方，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十多年的开车经验告诉他，现在去盲目的去移动伤者只是徒劳，并且极容易引起二次伤害。对于伤者来说最好的方式还是等医务人员来进行移动最好，现在，现在.....
想要拿根烟抽抽，发现自己的手抖的厉害，根本拿不起来。
低着从未低下过的头颅，从未有过这种无助的感觉。
身体开始不住的颤抖，深呼了很多口气也无法平复下来，最后只好放弃了。
虽然老蒋出车祸的地方地处偏远，但也是出入市区的一道必经之地。所以旁观者开始多了起来，也不管是不是马上就要下大雨。国人热衷于看热闹，更热衷于近距离感受这种缄默的画面。而不是去对这个快失去精气神的汉子施以援手。
可能吧，这人间真的不值得那么多的人去留恋。
因为不值。
多数人冷眼旁观，口中的语气大多幸灾乐祸。
有人高谈阔论，引经据典。
有人窃窃私语，舌灿莲花。
还有人神情不忍，却最后无动于衷。
这是人生百态。
一位路经此地被妈妈拉过来一起看热闹的小女孩看着老蒋，感觉有些熟悉，发现这不正是前些日子载过自己的司机叔叔。抬起扎着两个马尾的娇俏脸庞，想问牵着她的手的妈妈确定一下。只是刚开口，“妈妈，这不是前几天的那个司机叔叔吗？”就被一旁的妈妈捂住了嘴。那位妈妈神情紧张，故意大声斥责道：“瞎说什么东西，妈妈怎么和你说的？在外面不是不让你乱说话吗？”说着就带着女孩儿匆匆离开。
女孩儿很疑惑，也很不解。在她的世界中的实话，在她母亲看来就是不该说的。不过女孩儿很少见到母亲发这么大的火，女孩儿也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是那个坐在地方的叔叔好可怜啊。
可怜！
可悲!
可叹！
蒋富贵佝偻着身躯，看着周遭的人群。他们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神情各异。那种视线所包含的东西太多，多到老蒋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可也少，少到坐在地上的老蒋看不清他们！
感觉这世道也就只好这样了。
风起了，不大，但咄咄逼人。
老蒋看着，笑着，哭着。
尘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