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
姚淇悦看着床边这张大胖脸,两眼放光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一怵。
这位朱大姐盯着自己的样子,怎么这么像一只饿狼?
被这样的一张脸对着,盯着,姚淇悦反倒心中一惊,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只是她越不说话,朱大姐就越是着急,皱着眉头叫了起来。
“哎呀,你倒是快说啊,人命关天呐,你要是再不把实情说出来,就要出人命了,你……”
人命?什么人命。
姚淇悦心中又是一阵震惊,她想要坐起身来,却浑身无力,脑袋笨重地落在枕头上。
一只大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脖子。
彭云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把少年的脑袋放在自己怀里,修长温热的手指穿过她纤细的脖子,指尖却摸向了她的额头,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停留了一两秒。
语气虽然低沉,却明显缓和了不少。
“发烧了?”
“可不是,在井水里泡了好一会儿呢,不发烧才怪呢。”
姚淇悦想也不想地冒出了一句,心底却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男人的手掌宽大温暖,留在自己的额头上,心中是一片暖洋洋的安稳,她就这样贴在他胸口下面的位置,隐约听得到他的心跳。
一如昨天的结实有力,只有一些不规律的悸动。
他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姚淇悦很是意外,这位荒唐王爷出了名的身体好,很是健壮有力,咋会突然生病了呢?
她的脑袋往男人怀里又蹭了蹭,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只是。
她这个个子在这位身材高大的主怀里实在是有些娇小,姚淇悦伸长了脑袋也够不着男人的胸口,心里一时有些着急,便撑起手臂,往上蹭了蹭。
好熟悉的手感呢。
只是这手感熟悉的却让人有些不安,姚淇悦脑子里转了一下……
头顶就传来一声更为熟悉的抽气声。
她心中一凛,陡然反应了过来。
可不是熟悉嘛,昨儿刚摸过啊!完了完了!
果然,额头上搁着的那只温暖的大手一下子收紧,变掌为拳,重重地敲在她脑门上。
男人的声音隐忍而且痛苦,分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姚!翎!”
在场的众人都看呆了。
只见床上的小东西不顾一切地护着脑袋,麻利地从床上翻起身来,跪在床边,嘴里只是一个劲儿地求饶,嘴皮子翻飞,哪里还有半分奄奄一息的憔悴样子?
原本坐在床边的男人却黑了脸,一双狭长的眸子恶狠狠瞪着面前跪着的小东西,手指在她脑门上不停地敲,嘴里更是狠狠地骂。
“你真是不想活了!还敢这样!”
“主子主子息怒啊,姚淇悦这一次真的是无心之失,奴才刚刚失足落了水,昏迷到刚才才苏醒,脑袋里还迷迷糊糊呢,真的不是故意,故意……”
“咚!”
又是一栗子砸在姚淇悦头顶,彭云涪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他真是闲的蛋疼才会收留了这么个小玩意儿在自己王府里,这小东西整天惹事生非,频频给自己带来痛苦和麻烦,拉出去乱刀砍死都不为过。
可偏偏,他还不能把他砍了……
你说气人不气人?
原本一进门时心底的窒息感和担忧都一扫而空,那些因为看到这小东西苏醒所产生的惊喜也都迅速转变成了恼怒。
彭云涪彻底失去了耐心,一掌将姚淇悦推进了被窝,气得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怒声喝道。
“碎玉儿!”
“奴婢在。”
碎玉儿也看呆了,此时突然被点了名,赶紧应答,跪着走上前去。
“王爷……”
“你当初为什么要救这个混账玩意儿?为什么不干脆让他淹死在井里面算了?你救他上来干什么?”
是用来气死老子的吗?
这位清河王的脸上尽是怒意,嘴巴简直是一连串的咆哮,直震得在场众人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一声。
碎玉儿更是被骂懵了,刚才这位主子王爷还严厉地查问姚淇悦落水的罪魁祸首,甚至差一点就因此杀了自己的娘亲朱大姐,这会子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痛斥自己不应该把姚淇悦捞起来。
这位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哎?
她嗫喏着嘴唇,刚准备解释一下,却又听到彭云涪愤怒的吼叫声。
“本王看这混账东西生龙活虎的,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就不必给他请大夫救治了,也不必给她喝什么姜汤,让他帮你干活,把弄脏的衣服被褥都洗干净!不洗干净,今天便不许吃饭!碎玉儿,你负责监督,记住了吗?”
“……是是,王爷,奴婢记住了。”
碎玉儿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答应了一声。
那高大的身影便甩了甩袖子,迈开了步子,怒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空气冷了好一会儿,接着都赶紧出门忙活自己的事儿去了。
主子今儿发了这么大的脾气,稍不留神就会牵连到自己身上,为了保命,当然是要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去做自己的活,不管闲事才是正理儿!
屋子里只剩下朱大姐娘俩和姚淇悦三人。
彭云涪的身影刚刚出去,姚淇悦就松了一口气,哎呦一声歪倒在床上,手掌摸向自己的脑门,默默数着上面的包。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这臭变态下手也太狠了,砸了自己一头的包。
真是太可怜了……
朱大姐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今儿自己脑袋差点落地,究其原因就是床上这个总是惹是生非的臭小子,现如今他又惹恼了王爷,王爷不仅不让他好好养着,还派了活儿给他,可见他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了。
那就,不必对他客气了。
思及此,朱大姐毫不客气地指着姚淇悦的鼻子,抬着双下巴高声叫道。
“臭小子,你刚才也听到王爷说的话了吧,就别在床上装死了,赶紧下来干活?”
说完就上去拉扯姚淇悦的领花子,满脸都是嫌弃。
“你这臭小子,动作快点啊,别在我闺女床上躺着了,快点快点……”
“娘,你别推他了,他刚落了水,这会儿才醒过来,得好好睡一觉才行。”
不料,一边的碎玉儿却一把扯住了朱大姐,皱着眉头把她推到了一边,而后按着姚淇悦的肩膀让她躺下去,神情很是温柔。
“姚淇悦,你快好好躺着,把这碗姜汤喝了。”
“碎玉儿姐姐,还是你对我好。”
眼前这个碎玉儿眉眼温柔,俨然就是昔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青兰,姚淇悦望着这熟悉的容颜,还有那双晶亮的眸子,心中不由生出一段温柔,低低叫道。
碎玉儿却有些害羞地垂下眼帘,一张俏丽小脸上腾起两团红晕,端着那碗姜汤送到姚淇悦嘴边,却偏要做出一副强势模样。
“什么好不好的,要不是你及时醒过来救了我和我娘的性命,我才不会原谅你呢,少油嘴滑舌了,快点喝了吧。”
“好,你说让我你喝,我就喝。”
她这个明明害羞却偏别扭着的脾气跟青兰如出一辙,姚淇悦心中想着,眼神便有些恍惚了。
难道说世间真的有相貌性情一摸一样的人?还是说青兰姐姐舍不得自己,又赶回来找自己了?
她望着碎玉儿泛着红晕的脸,接过她手里的姜汤,指尖触到了她的,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碎玉儿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收回手指,嘴里哎呀了一声,唬得姚淇悦跟朱大姐都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这臭小子又招惹你了?”
“我没事。”
碎玉儿赶紧摆了摆手,顺手帮姚淇悦掖了掖被角,这才站起身来,也不看姚淇悦的脸,目光别到一边,红着脸说道。
“你喝完了就好生躺着歇歇吧,你的活儿我给你做,你不用担心。”
“哎,这臭小子给咱们惹了多少麻烦呢,你怎么还帮他干活,碎玉儿,碎玉儿,你听没听到娘说话?你别走。”
朱大姐一听就急了,这丫头怎么跟入了这个臭小子的魔一样,不仅护着这小子,由着这小子继续躺在她床上,还帮他干活?她嘴里急急嚷着,又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碎玉儿,你怎么越大越不听话了,娘跟你说,不能让这个臭小子继续呆在你这里了,让他去干活,他惹出的事儿,凭什么你要替他做?”
“娘,你说的什么话?刚才要不是姚淇悦,咱们娘俩早就倒霉了,人家相当于是救了咱们的命,再说了,姚淇悦看着不像是坏人,我愿意帮他。”
屋外,碎玉儿的声音隐约传了进来。
姚淇悦的心,一下子就暖了。
原来世间真的有机缘一说。
碎玉儿不仅相貌跟青兰一模一样,就连声音性情也跟青兰丝毫不差,老祖宗都说相由心生,碎玉儿相貌跟青兰一样,心也是一样的善良和柔软。
喝完了姜汤,躺在厚实的棉被窝里实打实地发了一身汗,又睡了一觉,果然十分轻松。
仿佛已经是正午时分,阳光从木栏窗口透进来,照在人脸上一阵暖意,姚淇悦还未睁开眼睛,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
是烧鸡和**的香气。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果然见床边桌子上放着饭菜,半只烧鸡,一叠子小葱豆腐,还有一碗羊**和一碗雪白的大米饭。
她本就许久没吃东西,猛然见到这一盘子好东西,心中一阵欢喜,也不客气,抓着筷子就着烧鸡和豆腐一阵狼吞虎咽,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塞了个肚儿圆圆,又把那碗羊**一口气喝完,满足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