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凤仙月明
雪初霁里,只听得外面一声凤鸣,像是琉璃的幻觉一般,身体里的魂魄还在慢慢消散,但终是不像小孩子扯棉花糖一样,一把一把的扯掉。
琉璃大汗淋漓,嘴里还含着曲流觞肩上的血肉,一下子瘫软在曲流觞的怀里,一动也不想动,昏睡过去,就是睡着,脸色也是极痛苦的!
曲流觞更是大汗淋漓,一身的血渍,抱着小徒弟不敢松手,纵使已将身体里的灵力抽干,但还是源源不断的往小徒弟身体里输送,小徒弟的魂魄在丹药的作用下,正在一点点再生,这个再生的过程也是极其痛苦。
此番下来,琉璃简直是再生了一个全新的魂。
曲流觞深吸一口气,听着外面的凤鸣声,肩膀垮了下去,心中吊着的那块大山,终于落下。
怀里抱着琉璃,曲流觞无声地落下一颗炙热的泪来。
听雨楼外,万鸟盘桓,听雨楼的奏乐渐渐和缓,凤仙月白衣偏偏,落在宫翊面前,走得傲然。
宫翊也是难掩喜悦,说道:“兰三师妹,你终于涅槃归来!”
谁知听了这话,凤仙月眼里闪过茫然,她清冷开口,问道:“你认得我?”
宫翊蹙眉:“你不认得我?”
凤仙月有些陌生的看着这周围:“我不记得,但我觉得,我应该是认识你的!”
宫翊再次确认:“你真的不记得我?”
凤仙月摇摇头,这会儿,从青丘回来的薏苡,恰好赶上万鸟朝凤,就朝听雨楼这边飞来看看情况,一路上听到弟子们说土灵仙尊涅槃重生了,她的心都有点激动,刚落地,真的看见了凤仙月,模样和五万年前一模一样,她欣喜的叫出口:“兰三师姐!”
宫翊指着薏苡,问凤仙月:“你可记得她?”
凤仙月细细看着薏苡,从朝阳般的眉眼,到如火的衣着,都很陌生,她摇摇头。
薏苡有些懵,问宫翊:“大师兄,什么情况,兰三师姐不记得我了?”
宫翊却是看着凤仙月,问道:“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凤仙月纤手轻轻搭着额头,想了一阵:“我……,我是一只凤凰!”
这件事,凤仙月自己是能肯定的。
宫翊问:“你还记得些什么?”
“其实……”凤仙月顿了顿,“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那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如初生婴儿一般,除了智力仍在,记忆是张白纸。
宫翊却是很快接受现实:“无妨,只要你归来,一切都好,你不记得的,我们师兄妹都会替你回忆的!”
说到师兄妹,宫翊的心又绞痛了一下,想到雪诗画,他呼吸都停了三下。
“那……”凤仙月犹豫着问,“我是谁?”
薏苡也惋惜凤仙月失忆了,但也很快接受事实,想着凤仙月归来就好,失忆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她坚信总有一天,凤仙月能够全部想起来,失忆只是暂时的!
所以薏苡很有耐心的跟她解释:“你是蓬莱长公主,长白山土灵仙尊凤仙月,小字兰三,你音律乐理超群,什么都会,不管哪方面,都很厉害!”
凤仙月听她说着,薏苡的语气没有一点奉承的意思,凤仙月问:“你是谁?”
薏苡愣了一下,又想起初见凤仙月时,她和帝泽下棋,摆棋的时候,凤仙月清清冷冷地问她:“你叫什么?”
声音就和现在一样的好听。
薏苡:“我叫薏苡,是一只狐狸,是你的师妹,年少时,兰三师姐你……还经常偷偷保护过我!”
“是么?”凤仙月觉得,这好像不像自己,要保护,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保护。
薏苡又说了很多,都是凤仙月擅长的,以及她的大致生平,当说到凤仙月五万年前是战死的时候,凤仙月心里沉重了一下!
她浅浅地问薏苡:“我五万年前是战死的?”
薏苡也知道这段历史是极让人心疼的,一段极不愿提起的:“是!”
“所以……”凤仙月看着薏苡,有片刻茫然,“我之前是死了的?”
宫翊解释道:“也不尽然,你并没有陨世,你只是命星无光,自那时,我就猜测过,你一定会涅槃归来,而此刻,你的命星已经亮起。”
听到这里,凤仙月自己都不确定了,她是涅槃重生?
此时,薏苡还是试探着问:“兰三师姐,对于五万年前的那场战争,你真的一点印象没有了吗?”
雪诗画蹙眉,眼前立刻出现了血染的海,尸积成的岛屿,手持双剑的自己,暗沉的天空,充满死气的海风。
越想越头疼,好像什么要呼之欲出。
薏苡看凤仙月想得痛苦,便握住她的手让凤仙月停下:“师姐,想不起来就算了吧!也许想不起来更好,失忆也不错,就不会有那么大的负担。”
凤仙月额间微微见汗,薏苡又与凤仙月聊了起来。
凤仙月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就在这里与众人聊了起来,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凤仙月对当今天下也有了大致了解。
对自己的生平也有了了解,只是听着自己的生平,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还是很陌生,凤仙月话不多,算得上寡言,但众弟子们,都很激动,都抢着把自己听到的关于凤仙月的传说说给凤仙月听。
凤仙月认真听着,偶尔插一句嘴,让弟子们很有谈性。
聊着聊着,薏苡忽然觉得不对,她问宫翊:“大师兄,二师兄呢?雪初霁离这里这么近,他没发现吗?”
宫翊这才发现,曲流觞不在这里,他也觉得奇怪。
宫翊:“我去雪初霁看看!”
薏苡没想那么多:“也许二师兄还不知道,大师兄快去告诉这个好消息!”
宫翊就去了。
这时,凤仙月有些好奇:“二师兄?”
薏苡说:“二师兄叫曲流觞,是长白山的水灵仙尊!”
“流觞?”凤仙月轻轻地呢喃这个名字,“流觞”二字叫得极为自然!
雪初霁里!!!
曲流觞将琉璃拾掇干净了,抱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她的魂魄还在再生,她睡得也极其痛苦。
曲流觞现在浑身的血,都是琉璃极疼时抓的,给自己使了个清洁术,包扎了肩上的伤口,换了身衣裳,宫翊就来了!
宫翊虚虚的看见床上躺着的琉璃,问:“琉璃怎么了?”
曲流觞淡淡回答:“生病了!”
宫翊:“严重吗?”
曲流觞:“已经不严重了!”
然后曲流觞转身看着宫翊,他这一转身,可让宫翊眼颤了一下,此时的曲流觞脸色苍白几近透明,嘴唇毫无血色,双眼通红,布满血丝。
宫翊:“你这是……”
曲流觞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我没事!”
宫翊:“你看起来可不好!”
曲流觞浅笑一下:“大师兄此来何事?”
宫翊:“兰三师妹涅槃归来,你可知?”
“……嗯!”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外面那么大动静,想不知道都难吧!”
“你怎么不出去看看!”
“琉璃生病了!”
宫翊又往床上瞧了瞧,曲流觞站起身挡了宫翊的视线:“大师兄还有事吗?”
宫翊收了视线:“兰三师妹归来,你也不去看看,当真感情如此淡薄?”
宫翊只是凭着映像说话,映像里,曲流觞与凤仙月交际很少,基本上没怎么说过话!
曲流觞垂眸:“你也看见了,我很累!”
宫翊提议道:“兰三师妹刚刚涅槃归来,你医术好,过去把把脉吧!”
这次曲流觞倒是没有拒绝,就与宫翊一道去了。
薏苡觉得,凤仙月还和以前一样,是不喜欢吵闹的,在听了众弟子的瞎话后,她的眉就越蹙越紧,偏偏众弟子个个都激动得要死,到最后实在的话没说什么,倒吵得凤仙月头疼不已。
所以薏苡呵退了一干弟子,带着凤仙月回到了听雨楼。
听雨楼内,陈设非常雅致,干净!
凤仙月摸了摸桌案,捻起指尖看来,一尘不染,凤仙月自己都疑惑,不是说自己陨世五万年,那这听雨楼不应该灰尘飞扬吗?
但是她话不多,不要紧的问题,她也不想多问。
不一会儿,宫翊带着曲流觞走进来了!
只一眼,凤仙月就觉得,自己对这个叫曲流觞的很熟,潜意识里知道他所有的擅长与不擅长。
所以不等旁人开口。
凤仙月问:“你是不是很擅长吹箫!”
“是!”
“你的字是不是很好看!”
若放在平时,曲流觞是要谦虚一下的,可现在:“是!”
“你的医术很好!”
“对!”
“棋艺不错!”
“是挺不错!”
“你的游记……写得不错!”
说到这里,薏苡就要疑惑了,游记?她可不记得曲流觞写过什么游记。
可曲流觞垂眸,眼里似有霜雾,浅浅回道:“确实……很不错!”
薏苡:“……”
宫翊:“……”
“我记得你!”凤仙月眼中无波无澜,“你叫什么?”
上一秒还说记得别人,下一秒就问别人叫什么。
曲流觞抬眸,与凤仙月对视,四目相对间,一眼万年:“我叫……曲流觞!”
凤仙月轻轻呢喃:“曲水流觞!”
两人就这样浅浅凝视着对方,不置一词!
忽然听雨楼缓缓转动,外侧的机括声轻轻响起,楼内却是不动的。
和缓的音乐在楼内婉转,在山间回荡。
接着楼上一线瀑布轻轻落在听雨楼上,滴滴答答,就像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和着和缓的乐曲,别有意境。
轻悦的音符在山间回荡!!!!
回荡!!!
回荡!!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