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兰香姑娘
琉璃身上也没有灵力,不能使治愈术给香姑娘疗伤,只能一股脑的喂丹药。
而香姑娘却是手中攥紧魂生铃兰,不甘心,看着渐渐消散的魂气,心如刀绞一般,一横心,将两截魂生铃兰上还没有消散的魂气往自己身上度。
她大汗淋漓,看得出来是极其痛苦的,琉璃看着魂生铃兰上幽蓝色的魂气流进香姑娘的身体,直接懵了!
琉璃:“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琉璃都能看见,姑娘的魂魄在身体里被魂生铃兰的魂气挤压,这就像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使劲儿往巴掌大的盒子里塞,若这个人不死,那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琉璃吓坏了:“姑娘,你做什么?……你快停下!”
可香姑娘不停,忍着巨大的痛苦,死也不停。
琉璃赶紧去掰香姑娘攥紧魂生铃兰的手,用了全身的力气就是掰不开一根手指。
琉璃急了:“姑娘,你快停下啊!你会被魂气挤得魂飞魄散的!”
琉璃这才想起来,魂生铃兰的魂气为何能度到香姑娘身体里,因为香姑娘本身就是一株铃兰水仙,若魂生铃兰的魂气没了载体,那么香姑娘十万年的仙身就是最好的载体。
香姑娘咬牙说道:“别管我,我死后……把我交给你师父!”
琉璃现在慌了,彻底慌了:“你你你……你说什么呢!什么……什么死不死的,你不会死的,你快停下,停下,停下就不会有事了!”
琉璃拼了命的去掰香姑娘的手指,想要拿开这催命的魂生铃兰。
而此时她忽然想起:“对了……,还有师父!”
琉璃安慰香姑娘,跟她说:“姑娘,我……我们现在就走,回去,你放开这株魂生铃兰吧,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
“来不及了……”香姑娘绝望地说。
“怎么会来不及?……你身上的伤都是外伤,只要你放开魂生铃兰,伤都好治的,好治的!”
“我……不会放开的!”
“好好好……,你不放开,我们想个办……办法,把魂生铃兰的魂气收集起来,我们回去,回去就好,师父会有办法的!”
香姑娘身体里的魂颤颤悠悠:“没有办法,收集魂气,我就是最好的载体!”
“姑娘――”琉璃咆哮出声,“这颗魂生铃兰那么重要吗?值得你用生命去保护它吗?”
香姑娘咬了咬牙,望着魂生铃兰的魂气不断涌入自己的身体:“……值得的!”
“你……”琉璃被她气哭了,“就算它很重要,我们先发下这一株吧!它来年还会再长不是吗?大不了再等一万年!一万年后还会有的,姑娘,你放下这株魂生铃兰啊!你快放开它!”
香姑娘望着那魂气,眼角落下一滴泪来:“等不了那么久了……!”
琉璃愤怒了:“你连一万年都等不了吗?你堂堂一个神仙,你连一万年的时间都缺吗?”
香姑娘:“不缺,但来不及了!”
“你拿这魂生铃兰到底是用来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香姑娘听到此,回答不上琉璃的话,她顿了顿,伤心的说:“琉璃,无论……”
才开了个口,香姑娘就顿住了,她咬咬牙,汗如雨下,说:“不管未来发生什么……,琉璃啊!原谅你师父吧!”
琉璃:“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师父一直很好,他又没有对不起我,谈什么原谅不原谅!”
“他我管不着了,但是我……”香姑娘咬唇忍疼,手中的魂生铃兰渐渐变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连说了三声对不起,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愧疚。
琉璃急得哭了,用力拍打香姑娘拿魂生铃兰的手,甚至用石头砸香姑娘的手腕:“你跟谁说对不起,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给我把魂生铃兰扔掉,你给我松手,松手,松手!”
琉璃几乎是咆哮出口!
香姑娘却咬着牙,眼里是死一般的坚持:“不……,我不会停的!”
“你松手啊!姑娘!”
“不松!”
“姑娘,你松手吧!我求你了,你会死的!”
“我不会松开的,死也不会!”
琉璃拿着石头对着香姑娘的手狂砸:“你松开――”
“……不可能!”
香姑娘的手腕被琉璃砸得血肉模糊,可香姑娘依然紧紧握着那两截魂生铃兰。
琉璃看着魂生铃兰就要彻底变白,而香姑娘的魂魄被挤致肉体边缘,闪闪晃晃,就要破散!
琉璃一横心,必须当机立断,掏出明月弯刀就要斩了香姑娘的手!
可她还是立断晚了,明月弯刀还没有碰到香姑娘的手腕,琉璃只听见了魂碎的声音,细细碎碎,琉璃听得清清楚楚,可手中挥刀的势头已经止不住了。
“铿锵”一声,明月弯刀斩在了地上。
天边好大一颗流星划落!
然后琉璃缓缓转头,旁边本应该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温温柔柔的神仙,如今却只躺了一株九朵铃兰花的水仙草,铃兰花本是洁白没有瑕疵的,如今却被染成了幽蓝色,这边是香姑娘的真身,吸收了魂生铃兰的魂气。
琉璃傻了,香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为什么要用生命保住魂生铃兰?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想不通,更不能理解。
好多和姑娘一起生活的回忆涌入脑海,她记得以前经常闯祸,闯了小祸就去姑娘那里躲着,来抓他们受罚的人都要掂量掂量,久而久之可以逃掉许多惩罚。
闯了大祸被罚受了伤,不敢告诉师父,也是躲在香姑娘那里治的,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伤,也是姑娘采了百花谷的药给治好的。
可是现在,以后,都不会有这个人了吗?
琉璃觉得好难过,她捡起地上的铃兰水仙,一路往长白山跑回去,招来仙鹤,没日没夜的往长白山飞,琉璃心想:姑娘真身还在,师父肯定会有办法的,他一定会有办法让姑娘活过来,就算师父没有办法,长白山众位长老仙尊也会有办法!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长白山。
…………
长白山!!!
雪初霁里,
曲流觞靠窗而坐,手中一册书卷,脸色有些疲态,忽然天边划过一颗流星,瞬息而逝,他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又坐了一会儿,还是坐不住,起身出门,朝那南山飞去,南山繁星廊里,属于香姑娘的那颗命星已经没有了!
在这漫天的星空里,璀璨夺目的,再也没有那颗星星的贡献!
曲流觞脸色苍白,手腕无力,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后,他又慢慢抬脚走出了繁星廊,去了那百花谷,百花谷里本应该百花齐放,如今却是万花凋零。
每一朵花,都像失了生气似的,渐渐枯萎,干瘪,最后倒在泥地里。
百花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生机盎然变成了枯草丛生,竟然已没有一株花!
曲流觞慢慢走进香姑娘住了几万年的竹屋,若有第二人在这里,看到曲流觞的背影,真是好不萧索!
竹屋里面的陈设依然,东西都很干净,很新,那主人只是出了趟远门,很快就会回来。
曲流觞在屋里翻翻找找,很快找到一个册子,记了五万年的册子,册子里筛筛选选数万种灵植,最后列出了一个清单,清单上魂生铃兰被划上了重点。
在册子的最后,记录了一种丹药炼制的详细步骤,详细到时间精确到一念,没有人能够超越香姑娘炼药的天赋,世上没有!
曲流觞将册子收到自己的储物空间里,不一会儿,宫翊走进来了!
宫翊一身绛蓝色长衫,衣上复杂的饕餮暗纹,剑眉微蹙,好像是在提醒曲流觞:“姑娘陨世了!”
可曲流觞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浅浅回答:“……嗯,我已经知晓了!”
宫翊颇有些惊讶:“我还当你会伤心难过!”
曲流觞抬脚走出了竹屋:“我也没想到大师兄会特地跑来这里!安慰我?”
虽然宫翊不会说那种温柔的慰藉话,但他还是来了,他拿出扶摇剑,和曲流觞并肩走在这万物凋零的百花谷里:“你可知这把扶摇长剑是谁送的?”
曲流觞:“不知道,但是看造型我也知道是谁的!”
宫翊又收了剑,颇有些感慨:“那日他送我此剑,让我保护你,可是千年万年来,你也没给我机会!”
在师弟的面前,宫翊的称呼再也不是本尊,而是“我”,没了那架子,倒真的有大师兄的味儿了!
曲流觞笑了,笑得浅薄:“我若还需要别人保护,在神界恐怕混不下去了!”
宫翊有些不理解,他试探着问:“十几万年了,你还不能原谅吗?”
曲流觞转头看向宫翊,笑道:“这是你让他留在长白山的原因?”
“他这般屈尊降贵,你……”宫翊看到曲流觞眼里的疏离,竟是连恨都没有了,他顿了顿,说,“罢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曲流觞踏风而走,宫翊望着曲流觞的背影,好像很无奈,偶一转头,忽然看见凋零的万花中,应诺一身黑衣,同样也望着曲流觞的背影。
应诺感觉到宫翊在看他,就转过头来对着宫翊一颔首,竟是礼也不问就离开了!
在万花凋零的花海中,应诺的背影,竟同样让人觉得凋零!
第二天晚上,琉璃风驰电掣地往回赶,一刻也不敢停歇,将香姑娘的真身带回长白山,第一时间就去找曲流觞。
她边跑边叫:“师父,师父――,师父――――”
一路跌跌撞撞跑进曲流觞的房间,谁知曲流觞端坐在案前,好像一直在等她。
曲流觞看着一路风尘的小徒弟,强笑道:“回来了!”
“师父……”琉璃跑过去,慌手慌脚的拿出香姑娘的真身,一株变了色的铃兰水仙,“师父,我……你快看看姑娘,本来我去天山采药,碰到了姑娘,发生了意外,姑娘采的魂生铃兰断掉了,可她像不要命似的将魂生铃兰的魂气往自己身上度,你快看看,她还有救,对不对?”
琉璃期待的开口,抬头望着师父,发现师父比她还震颤:“师父?”
曲流觞深吸一口气,轻颤着伸手去拿香姑娘的真身,眼里有浅浅的霜雾,他还以为香姑娘就这样陨世了,没想到是受那魂压之痛将魂气度到自己身上,舍命保住了这株万年魂生铃兰。
望着香姑娘的真身,曲流觞蓦然回想起七万年前的那一幕。
夜色阑珊,月光皎洁,一地的铃兰水仙里,忽然冒出个小指般大的小姑娘,她自铃兰花的花朵里冒出来,穿着小小的花裙子,飞到他的发间,缠起他的发,荡起了秋千。
旁边清冷的女子望着他,对着小指指甲般大小的姑娘离不开眼睛。
他说:“取个名字吧!”
小姑娘又飞到她的脸上,抱着她的鼻子撒娇,清冷的女子默了默,清冷的声音如腊月飞雪:“好香,又是个姑娘,叫……香姑娘吧!”
姓香名姑娘?
小姑娘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抱着女子的鼻子亲亲,暖暖的叫:“娘亲!”
一声师父,又将曲流觞拉回了现实。
“师父!”琉璃是着急的,“你说话呀!”
曲流觞感觉手中的铃兰水仙好沉重,沉重得他握不起,手软拿不住,铃兰水仙又掉在了地上。
琉璃捡起来,心情沉重,无比期待的问曲流觞:“师父!姑娘还有救对不对?”
曲流觞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失魂一般往外走,尔后,他失落道:“没救了,魂已碎,命星已落!世上……再无此人!”
琉璃啪嗒一颗泪落下来,心伤不已,她跑到曲流觞后面,问他:“师父,姑娘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魂生铃兰没了就没了,来年还会再长不是么,值得用生命去保护吗?”
“值不值得?”曲流觞顿了顿,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师父!”琉璃跑到曲流觞面前,“你说啊!姑娘为什么要如此做,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曲流觞却不说话了!
一个字都回答不了,也不知如何回答。
琉璃不甘心:“我不信,姑娘真身都还在,她一定能活过来的,我要去找掌尊!”
却才转了个身,就被曲流觞拉住,曲流觞看着琉璃手上的铃兰花,久久不语。
“师父?”琉璃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曲流觞将铃兰花接过来,拿在手里,眼里波涛汹涌,时而决绝,时而痛惜:“让我来吧!”
琉璃看曲流觞接过了花,又燃起了希望:“有……有救是吗?”
曲流觞却不回答有救还是没救,只朝那药房走去:“不要跟来,为师闭关!”
一句话,打消了琉璃想跟上去的想法,她还以为,自己能给师父打个下手。
望着师父远去,一步一步,走得颇为沉重,然后曲流觞顿住,转过头来,对小徒弟说:“你风尘仆仆了一路,先回房好好休息!有好消息,我会叫你的!”
琉璃的心这才落了一半:“师父你快去吧!我……我相信你!”
曲流觞这才去了!
琉璃就回房焦急得等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睡也睡不着,书也看不进去,心里装着事儿,坐什么都不顺。
于是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了许久。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师父还是没有出来,这半个月琉璃从心慌,到越来越心慌,到习惯等待的平静,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没有消息,她又从平静到心慌,到越来越心慌。
这半个月,她逼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硬是逼着自己看了许多书,还自觉去上了许多公共课程,但这心里装着事儿,学什么都没劲。
于是这日晚间,琉璃熬了一碗粥,悄悄端去药房,想看看师父怎么样了,师父肯定也累了,需要休息。
走到门边,琉璃又没有勇气敲门了,琉璃心想:万一师父正在关键时候,一敲门不是打扰师父吗?
于是琉璃就凑到门缝边挤着看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就成了琉璃终生的阴影。
药房中央,有一口巨大的炼丹炉鼎,曲流觞一身青衣,手拿香姑娘的铃兰水仙,就这样无奈的将铃兰水仙扔进了炼丹炉。
琉璃都来不及推门阻止曲流觞,甚至来不及出声呵住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铃兰水仙被扔进炼丹炉。
炼丹炉内大火熊熊,瞬间将幽蓝色的铃兰水仙吞没。
琉璃吓得手软,连手里的粥都端不住了!
“啪嗒”一声,碗碎了,粥洒了一地!
面前狂风大作,大门被曲流觞施法打开,看到小徒弟在门外震惊的模样。
曲流觞的心一纠!
琉璃抖着腿跑到炼丹炉前,看着丹炉内被被淬炼的铃兰水仙,缠着唇问曲流觞:“师父,为什么?”
就这样把香姑娘扔进炼丹炉,这是在杀了香姑娘吗?
曲流觞一身疲惫,眼里布满红血丝,嘴唇苍白:“为师……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