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的江苡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从那个境界里退了出来,甚至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他曾经进入过这样一个神奇的境界里,他只是单纯的想告诉那已经还原成本来面目的梁柱一声,其实我懂了。
但是有一个声音比他更快的传到他的耳朵,生生打断了他想表达的意愿,但他却并不生气,而是一脸专注的打量着这个说话的人。
“去已去矣,公子归来兮!来未来矣,公子归来兮!”这单调而重复的声音正从旁边掌柜的嘴里不停的传出,他平伸出自己的双手,掌心向上,双目微闭,声音轻柔而又清楚,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吟唱。
他做得如此专注,专注得仿佛忽略了站在他面前的刘四富少爷,但更奇怪的是刘少爷仿佛对些毫不在意,因为他竟然站在那里双眼微闭,忧如老僧如定般不言不语,仿佛这一切都是当然的。
此刻的江苡并没有心思去细究这奇怪的现象,他只是想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因为就这么一点点时间,他脑子里明明记得的许多东西仿佛正在失去,就像冰片在阳光里慢慢融化一般。
“老先生,烦请指点小子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苡对着睁开眼看着他的掌柜行了一礼才道。
“刚刚其实不过是现在,现在正好是刚刚,生未生矣,去未去矣!”此时的掌柜并没有刚开始的随和精明,说出来的言语却又缥缈不定。
江苡却似乎懂了点什么,他竟看着老头说了句:“何以生?何以去?何以归?”说完这话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仿佛这不是他讲的一样。
“既来之,则安之!”掌柜的像是没有听清江苡说些什么,只是随着自己的意思说了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
江苡听了竟然也不言语,只是看了掌柜的一眼便不在多言,仿佛根本就没问过,也仿佛根本不需要答案。但他的神色却变化起来,再无刚刚的急切和失落,而换上一种如刚来时的好奇。
江苡这时确实在好奇,他正盯着旁边的刘少爷,因为刘少爷似乎深思的太投入了,不像是故意为之的样子,他不竟伸出手,想拍下四富少爷的肩膀。
但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刘少爷竟在这一刻睁开了眼,而且不自禁的退了一小步,让本来应该落到肩膀的手落到了某个少爷敏感部位。
这一下本无任何力道的轻拍于是就换来了一声穿透云霄的尖叫,那音贝完全超越了正常人类范畴,就好像是一枝穿去箭,轻巧、突兀、迅捷的就穿越了云层,突然的在小院里响起,并迅速穿过层层空间,最终消失不见。
和声音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双手抱胸的刘少爷,他将他那本就与体形不相符的速度发挥的淋漓尽致,一瞬间就穿过了月门,江苡居然只来得及看见他一阵风一样的背景,因为他感觉,四富少爷伟岸的身躯明显激灵灵的抖了一下。
江苡的手就这么伸在空中,巧不巧的还轻轻虚握了一下,如果有人要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动作,江苡只能苦笑着无言以对,因为这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也不明白会有这么一个动作。
但还好掌柜的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江苡和刘少爷之间发生的插曲,更没有深究的兴趣,只是轻挪了下脚步,以他仿佛职业的声音对着江苡道:“公子还请里边请,房间在这月门之后。”
仿佛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不曾言,江苡不曾问,梁柱不曾变,但只有院子那静卧的小树和空中飞去的小鸟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也许它们也不知道,谁知道呢?
江苡也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灿灿的收回了伸在空中的手,默默地在自己的衣衫上轻抚了几下,便跟着掌柜的向后院行去。
后院的结构和前院相比,更为的洁净和雅致,砖木样式的结构收拾的干净整洁,几棵不知名的藤蔓随意而又绝不旁溢的爬满了小院墙,生生地把这小院和周遭的世界区分开来,仿佛一下子从俗世里超脱了出来。
胖子正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眼前一道普通的楼梯,那楼梯连着一楼和二楼,远看并无特别的地方,只是不知胖子为什么站在那里不上也不动,只是安静的盯着那梯子,一反他平时跳脱的性子。
待走得近了,江苡才发现,那梯子近全然不是他想的样子,竟然是由那藤蔓自然长成的,那台阶竟是老藤一段段相扶而成,就似乎故意紧靠着生长起来的,而旁边那扶手则是由两根粗大的藤条笔直的生长上去,旁斜而出的枝丫竟然巧不巧的成为了扶手与台阶的相连,中间居然还有无名的小花盛开着。
这台阶显然也是这客栈的得意之着,从旁边掌柜的动作便可看出,他正静静地站在一边,拿他微眯的小眼看着胖子和的深思和江苡的惊叹,满脸的笑容虽然极力的克制却如何也遮挡不住。
江苡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在惊叹之余便将目光从那藤梯上转移到掌柜的身上,眼中透着浓浓的不解和惊叹。
但掌柜的似乎并没有明白江苡的心意,还是一本正经的作侍立壮,仿佛是江苡前世候客的大堂。
“掌柜的,这藤梯如何能长成这个样子?”江苡终于是不负他之所望,用手指着藤梯问道。
“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两位公子如果有空,不如移步到院中石桌小坐一番,听小老儿为二位公子一一道来。”掌柜说着的同时,终于有机会将克制许久的笑容从心里释放到了脸上,并让他自由的开放起来。
自顾自说完的掌柜仿佛在此时变了一个人,也不待江苡和胖子表时同意,自己先行走到那石桌旁边忙碌起来。
石桌看起来很普通,只是简单的几个凳子和一个桌子,如果硬要说它和普通的石桌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那石桌上居然摆着一套一看就很高级的茶具。
是的,很高级的茶具,如果识货的人在这里的话就应该能够看出来,光是那放茶具的托盘便是用上好的沉香木制作而成,这是一种贵过黄金的木材,具有安神宁心的作用,平常时候难得一见,大多数被世家子弟制作成首饰来随身佩戴,很少能看见这么大一块简单处理下用来做托盘的。
至于那茶壶和茶杯,连胖子的眼光都是认不出来是何材质所作,只是能和如此名贵的托盘放在一起,想必定然也不是凡品。
可惜的是,江苡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或许他的心思即使在这上面也并不一定能够认出,这黑灰色的托盘居然是如此名贵,他还在想那藤梯的样子。
他有一种感觉,这个不普通的藤梯,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要知道如此特别的楼梯,只要见过一面,要想再次忘记,那是千难万难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江苡就是想不起来。
掌柜的好像并不关心客人此时所想,自从他拿起那把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茶壶,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仿佛他的眼里便只有那壶,他的手上也便只有那壶,他的心里也便只有那壶。
不知道他从哪里拿来的热水和茶叶,那茶竟然不是这世界普遍饮之的煮茶,而更像是江苡后世所用的炒茶茶叶,也不见他如何的动作,一股茶香味便扑鼻而来,勾起了江苡对过往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