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射进宫墙把这粉饰一新的皇城映衬的更加金碧辉煌,今天是新帝登基的大日子,天下大员和各部公卿都早早来到了太庙等待,只等天上正午,新帝登上太庙祭台祭天证身,可是本应一片祥和的太庙祭天台下却泾渭分明到有些过分,王侯公卿们自成一列,边军武将再成一列,文官们则立于台下不动神色的和他们这些人保持距离,而最后一列却更加独树一帜,每人都身着重甲,从着甲的规格看却都是甲一等中最高规格的虎甲,二十四人神态各异却不像其余人那么拘谨,甚至有两人明目张胆的摇着色子,看着这群人足以称得上大不敬的行为,其余人却都不太理会,就连一向以尊崇礼教著称的文官们也敢怒不敢言,这就是让人敬畏的二十四镇节度使,他们掌握着天下最精锐的军队,他们血脉中也流着效忠帝血的誓言,保证他们誓言可靠性的是由钦天监监正制作的秘药,背叛者无不横死,死相凄惨。所以世人都知道成为一镇节度使不仅意味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还意味着一辈子只能效忠皇帝,曾也有人不信这秘药真能致人死地,都尝到了秘药的威力,不过背叛者没有一人能够在这穿肠毒药下活下来,这二十四人保证着皇位永远是萧氏皇族的血脉来继承,否则这二十四人就是脱离束缚的猛虎恶蛟,他们会在死之前找出幸存的萧氏后人,否则他们也还是会凄惨的死去,这就是大符帝制最坚实的保障,拥有武力者才拥有话语权,弱肉强食永远是自然最真实的法则。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一个稚童在一个艳丽妇人的带领下缓缓走向祭台,所有人都跪拜下来,就连最不合群的二十四人也都跪伏着不敢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懈怠,直至两人行至祭坛中断,那女人缓缓退下,稚童独自走到祭台之上,皇族一位老亲王开始主持登基大典,就在稚童即将拿起那把象征地位的天子剑时,文官中的首位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臣大喝道:“竖子!尔敢?”不仅祭台上的新帝愣住了,就连台下的臣子们都为老人的大逆不道感到深深地震撼,老人继续颤声道:“你根本不是董皇后的亲子,而是皇后宫中董尚宫的儿子,母亲连个位份都没有的东西!凭你也想继承大统?”
被这惊世之语震惊到的董皇后立刻大喝:“大胆狂徒!竟然敢胡言乱语!来人赶紧给我把他拖走!”可是董皇后或许都没有注意到这里是哪里,在太庙中值守的全是宗人府的府兵,他们只听宗人府大宗正的命令,就算皇帝在宗人府中也无法为所欲为,更何况只是皇后。大宗正没有动作,府兵也静立不动,很显然这是一次针对董皇后的阴谋,只是他们小心到让皇后事先一点察觉都没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她猛的看向在祭台后侧那群女官之中站着的妹妹,她没有意外!这个贱女人!董皇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她质问道:“你们难道真的要质问未来的皇帝吗?你们把礼法放在什么地方!”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文官们的领袖,高士詹说道:“因为礼法臣等更不能允许一个痴儿和庶子继承大统!今日臣虽万死不能从命!”身后文官和半数公卿齐齐跪拜附声道:“臣虽万死不能从命!”看着祭台下跪下的身影,皇后心如死灰,因为她在他们之中也看到了林文轩的身影,而那在朝野上下最为乖张跋扈最有势利的二十四人却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一直低头跪拜着,不曾起身,不曾发话。董皇后眼看大势已去也已经接受了这最坏的结果,准备让祭台上的痴儿下来,虽然已经毫无用处,却可以留下来用他牵住自己的好妹妹让她继续为自己效力,在培养出新的助手之前!她刚要说话,却看见祭台上那看似稚童其实已经是少年的人拿起了那把天子剑,大宗正伏头跪倒大声喊道:“礼成!!”而那一直跪着的二十四人同声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看的祭台下众人不知所措,就在这时那稚童直接将代表天子地位的天子剑丢给一旁的大宗正,看向台下还站着的众人满脸嘲讽的说:“一群自以为是的东西,真以为自己是这个帝国的主宰?两个女人把你们吓得不敢言语,到了大典上才起来发难?还他妈什么文坛领袖?还他妈什么太师?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我萧家的皇位凭你们也想摆布?还是在一个女人的默许下才敢有所动作,董琼玉,董尚宫出来吧!躲着干嘛!这都是你的主意嘛,手腕上算是上乘,马马虎虎,可是这用的人嘛,一群废物!”女官分开一列,董尚宫缓缓走出,分列两侧的女官手中却都拿着剑,其中一人跟着这位宫中女官第一人走出队列,手持一把三尺剑,剑身澄澈,仿佛水中余波。刚站起的二十四人中一个最为高大的男人走向那女人,这个男人在走向祭坛的必经之路上停下大喝:“凉州节度使呼延豹请秋水剑谢舒华阁下驻足于此,陛下只见董琼玉一人!”董尚宫停下示意谢舒华留在这里,自己走向祭台,祭台的台阶不是很多但是她走的很慢,她欣赏着台下刚才逼宫的群臣的面如死灰,看着那个压了她一辈子的女人的咬牙切齿,她抬头向上望去,看着自己的儿子,自己和爱人的结晶,更是她的耻辱,一个从六岁开始再也没有长大的男孩儿。她一步步走着,忽然一只仿佛枯死的树干般的手拦住了她,她看到了一个老人,肃亲王萧正言,最老的萧氏宗亲,也是她当初没能得到一个名分的最大阻碍者,老人刚想说什么,却听台上新帝说道:“四爷爷,你不想让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您就让她上来吧!”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阻拦,女人终于来到祭台顶端,却看见除了盘坐在祭台上的皇帝还有两人,一人一身大红蟒袍,正是三千宦首王义,而另一位正在摆弄棋子的老人则精气神十足,老人和王义都微微躬身算是行礼,越过他们两人董琼玉才真正看见自己的儿子,一个长相近妖的男孩儿,他笑着对自己的生母说:“手谈一局可好?”而祭台之下八处仪门处无数具装骑兵涌入,将群臣和王侯公卿团团围住,一些人试图仗着身份想要离开,可是一名勋贵的头被穿在长枪上以后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一些胆小的甚至微微抽泣,抽泣声慢慢变大,让祭台上下棋的皇帝微微皱眉,观战的老亲王举手挥下,哭泣者立刻人头落地,祭台下瞬间被鲜血染红,祭台下再也没有一人敢发出声音,死寂般的宁静终于让皇帝不在皱眉,却让与他对弈的董尚宫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她看着这个稚童有些无奈的问:“你把他们都杀了,谁来辅佐你治理天下?他们可是帝国的基石!”皇帝笑了笑继续落子,反问道:“帝国有多少勋贵是尸位素餐之辈,还有台下这群明里暗里的朋党,身后都站着四阀的人,你们董家也是四阀之一嘛,要不然一头蠢猪怎么可能坐在皇后位置上母仪天下这么久?门阀只是依附在帝国躯体上吸血虫,全无用处还仗着势力强大处处跟天子作对,你也是门阀这棵大树上的一条根茎罢了,既然董老太爷能默许你这么做说明他对帝位的人选已经有了选择,不知道是哪位皇子?”董琼玉执手的黑棋已经完全处于下风,思索片刻弃子认输。她直视着嬉笑的皇帝很认真的说:“是众位皇子之一,你不准备猜猜吗?”皇帝放下手中棋子,看着台下勋贵中身穿各色蟒袍的皇子们笑道:“不想猜,那就把在场的皇子们都杀了吧!萧家的男人,屈从于别人还活着干什么?”董琼玉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小皇帝竟然残忍暴虐到如此程度,而作为萧家大宗正的老王爷竟然也对他说的话无动于衷,那可是将近半数的皇子!最高贵的萧家血脉!董琼玉忽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竟掩饰不住的错愕,然后是愤怒,她颤抖着发出声音:“盛宇是怎么死的?真的是急症吗?”小皇帝笑了笑,仿佛对女人的表情很满意,放下棋子无所谓的说:“他太狂妄,而且又自大。我实在忍受不了一头任人摆布的狮子在萧家的皇位上坐下去了,是我亲手送他上路的,很快而且没有痛苦,你派去负责保护他的董家供奉确实是把好手,但是比起来王义还差点意思。你们俩生的我,送你们俩走最后一程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登基大典以一个少年目送一个疯了的女人跌跌撞撞跑下祭台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