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吃什么？”扬江回头看季芸清。
“我可不可以不回答选择的问题？”
“嗯...那这样的话，不如我帮你点，你帮我点，不管对方点什么，都要无条件地接受。”扬江说，“怎么样？”
“如果觉得不好吃怎么办？”季芸清问。
“那...就换过来。”扬江说，“你吃我的，我吃你的。就行了。”
季芸清想了想，说：“好啊。”
十分钟，当盘子端上桌的时候。
扬江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红烧肥肠盖浇饭，又看了看季芸清面前的虾仁炒蛋盖浇饭，四目对视，两个人都扑哧笑了出来。
“要不要换？”扬江端着盘子往季芸清那里推。
“才不。”季芸清拿起勺子便吃了起来。
扬江于是也低头吃了几口，无意间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季芸清，却不由自主地有些失神。
片刻后，他又低下头去吃饭。
从前我一直不明白命运到底是什么，但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也许，坐在我面前的人，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饭后。扬江结了帐，走出餐馆，季芸清却自顾自走到了对面的超市中。他跟了过去，只见她在水果摊位四周转，坐在柜台里百无聊赖的老板看到有人来，站了起来，殷勤地招呼道：“小姑娘，买水果？”
“苹果多少钱？”
“你要进口还是本土的？进口的贵一些。”
“那就进...本土的吧。给我个袋子，我自己挑。”
“好嘞。”
季芸清挑了一些装到袋子里结账，付钱，然后两人向外走，扬江说：“给我一下。”季芸清把袋子递给他，扬江把袋口系紧，又打上结，便拎在手里。两人戴上帽子和口罩，扬江另一只手掀起布帘子，一前一后走出去。
空旷冷寂的小路。拉长阴影并肩同行的两人。
“其实不用特意买的。”
“也没有特意买。只是吃的油多觉得有些腻。”
“以前在家的时候，总是有现成的水果吃，都一点不觉得，甚至还觉得麻烦。”扬江有些感慨，“现在自己出来在外，才发现这样一件事也需要生活的经营。”
季芸清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微微低头。
“真好。”她低声说。
“什么？”
“没什么。”季芸清抬起头来，“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母亲没有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过世，我大概也会有这样的感慨。”
扬江愕然，之后沉默。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出小路，穿过马路，走上桥，在眼见快要到校门口的时候，扬江终于开口说：“我送你到宿舍楼下吧。我...想要送你回去。”
季芸清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第一次在保安的目光注视中一齐进了校门，在一片黑暗的校园中沿着主干路一直向里走。
学校要明天才能恢复电，此时仍然一片漆黑。扬江在步道中向前走着，他看不见路，看不见路旁的树丛，甚至看不见季芸清的脸，但他知道，她就走在自己身边。
耳里是沙尘飘动的声音、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和呼吸声。
“扬江。”
黑暗中，季芸清突然说。这是她第一次对面着他叫他的名字，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有些轻。
“嗯。”
“明天还去图书馆吗？”
“呼...当然。明早，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好。”
扬江与季芸清一直走到女生宿舍楼下，走到门前的屋檐下，扬江将袋子拆开，从里面拿了两个，剩下的递给季芸清：“袋子给你，宿舍里可以分一分。”
季芸清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上去吧。明天再见。”
“明天再见。”
扬江站在楼下，一直看着黑暗中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旋转的拐弯处，又一直听着她的脚步声趋于消失，直到那似是脑海中臆想的回声趋于消失，再也听不见，才深呼吸，回头远眺，这片校园在黑夜的寂静之中仍有些许嘈杂。
沙尘中，悬月朦胧。
......
季芸清提着袋子走到宿舍门口，犹豫了许久。
她回想起那句“明早，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仿佛下定了决心，打开门便走了进去。
一片黑暗但是嘈杂。
有屏幕的亮光，有聊天的低语，季芸清走进宿舍，关上门，默然走进去，其他人一时间还没有发现。
右侧下铺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你回来了？”在黑暗中隐隐可以看到她戴着眼镜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没有睡着，只是好像侧躺着若有所思。
“嗯。”季芸清说道，她从袋子里拿了一个苹果递给她，“给你的。”
“谢谢。”戴眼镜的梁小悦稍微有些讶异，不过还是接了过来。
“不是停电了吗？”季芸清轻声问道。
“张欣欣她们问男生借的充电宝。”梁小悦转头瞥了一眼，然后低声回答。
两人的低声谈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张欣欣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宿舍里没有灯，只有手机亮光映照下的模糊人影，她从上铺的床上歪着头仔细去看，却发现竟然真的是季芸清。
于是她就有点恼火起来。之前季芸清每天晚上深夜回来，清晨就出去，她是知道的，一方面，时间点一个太晚、一个太早，确实碰不上，也没必要特意熬夜或者早起，并不值得；另一方面，这在她看来也是一种软弱的退让，张欣欣也就在保持了她在宿舍的绝对权威之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今天，季芸清竟然早早地就公然回来，无疑是对自己的一种挑衅。
张欣欣清了清嗓子，低声喊道：“赵雅璇，赵雅璇！”
一旁上铺坐着插着充电宝玩着手机的女生回过头来：“干嘛。”
张欣欣没说话，瞥头朝向季芸清的位置。
赵雅璇也发现了：“啊？她怎么敢...”
然而，季芸清却已经转过头，抬头看向二人，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抬了抬手里的塑料袋，淡然道：“苹果，你们要吗？我就放在桌上，想要的话自己拿。”
此话一出，二人都愣住了。
“不是，你什么意思？谁稀罕你的东西啊？”张欣欣怔了一下，随即不屑道，“想讨好我们吗？想的倒美。”
“如果你们这么想的话，那就算是吧。”季芸清坐在桌前稍稍整理了一下，然后又将自己下铺床上堆着的各种东西拿起来，放到张欣欣桌上。
“那是我的东西！谁允许你动了？”赵雅璇嚷道。
“这是我的床铺，我好像不记得我同意过你把你的东西放在上面。”季芸清说，然后又把刚才放在张欣欣桌上的一些杂物放到赵雅璇桌上，“那么，你的东西，还还给你。”
“你！...”赵雅璇坐在上铺，眼睁睁地看着季芸清，气被打一处来。
“你们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我明天早上还会照常走。实在不行的话，就当没有看到吧。”季芸清淡淡地说，然后便脱了鞋放好，坐到自己床铺之中，弯起膝盖抱着腿低头看起手机来，对外面的动静不再理会了。
五分钟后。洗漱间里。
“她这是什么意思？先礼后兵？她不会真的找学校里的领导打小报告了吧？”赵雅璇说。
穿着粉色热裤的张欣欣微微皱眉：“应该不是。颜周跟我说过，她好像给学院里递交了换宿舍的报告，不过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还是等下个学期的。”
“那她没理由啊...”赵雅璇疑道。
“是啊。是挺奇怪的。”张欣欣若有所思，“就好像突然变了一点一样。不过要说哪里变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地方...”
两人在洗漱池前沉默地想了一会儿，张欣欣突然想到什么，说：“对了！她不是说明天还要早起吗，你明天早上就在她后面跟着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啊？我跟着她？”赵雅璇傻了，“可是她走的很早，我起不来...而且外面可是刮沙尘暴诶...”
“哎呀有什么事，就一天而已。”
“可是我还得睡美容...”
张欣欣一瞪眼睛：“明年可就大四了，你今年学期末的学生会加分还想不想要了？”
赵雅璇哑口无言，只是脸上的神色还很不情愿。
“这样。她不是一般六点多起吗？”张欣欣拍了拍赵雅璇的手臂，“我定六点的闹钟提前起，提醒你。你定六点半的闹钟，她出去了你就跟着她，看她干什么去就行了。”
“那...那行吧。”
“我就不信了。”张欣欣喃喃自语道，“下学期就要尘埃落定了，这学期她还能整出什么花样来。这个保研名额绝对不可能被她抢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