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周五的上午,沙暴来了。
这一次,虽然没有之前两次的程度那么高,在智能副官上的预测只有等级为E的扬沙,但是持续时间的预测竟然达到了400h+。
换算一下,也就是至少两个多礼拜。
学校提前统一配发了防尘口罩,要求学生尽量穿带帽子的外套出门,同时强制限定了学生在沙暴期间只可以因为上课、下课而外出,吃饭由专人统一配送到教室,盒饭自取。至于出校门,需要得到学管老师的书面批准手续。
于是,已经上完上午的课程的扬江,却还是坐在教室里发呆。
一个有些无聊的、沉闷的风沙中的上午。
他转头看向窗户,边框都已经全部换上了防沙装置,一种格格不入的银灰色。外面被沙尘轻轻地覆盖,教室里尽管开着灯,还是有些暗。
畏惧,只是一种手端。目的,并不能靠畏惧完全实现。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其实只不过在表达我的某种极端的情绪,一种宣泄,可是到底要如何走到最后的结果,我根本不清楚。
它不可能仅仅凭我想就会实现。
应该怎么做?
扬江感觉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躁动,一种隐隐的热潜伏在身体莫名处,不知道是不是与那种病有关系。
自从那个夜晚,扬江便得上了这种古怪的病。当产生焦躁极端的情绪的时候,便会如同着火一般,把体内点燃,然后皮肤会发烫,发红,扬江感觉有无数的针在刺着自己一样,一种难以抑制的痛痒。
这个时候就需要冷来抑制住这股燃烧的火焰。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烧着的人,哪怕是站在冰天雪地里,也不会感到寒冷,只会感觉到那股火被抑制了下去,从而感觉好受一些。
那个夜晚里智能副官的引擎问答系统是这样回答的:
“您好,这属于一种源头性过敏的综合征,医学上称之为‘阿内海默综合征’,传说中它被叫做‘阿喀琉斯的诅咒’。它的过敏原是人体内的免疫细胞,所以从理论上讲是无法根治的。请您尽量避免人体温度过高,或者情绪极端激动,并保持良好健康的生活习惯。”
无法治愈的...诅咒。
扬江有些心烦意乱,站起身来,走出教室,走廊里没开灯,昏暗一片,隐约有几个人影站在靠窗处。
可以时不时地听到轻微的震颤的声响,那是沙子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让人不安。
“喂。”
扬江只觉得肩膀拍了一下,转头才看到,熟悉的面孔,江燕白。
“这两天你玩消失啊,都干嘛去了。”
“没...”扬江说,顿了顿,“只是...做了一点必要的事情。”
江燕白挑了挑眉:“比如说?”
扬江不答反问:“如何才能让一个人做我想让他做的事情呢?”
江燕白沉默片刻,他明白了扬江并没有解决处分的事情,但是却怎么也猜不到扬江想要做的事情,他劝慰道:“其实你没必要...没必要太关注他的态度。那只是处于这个身份位置下一种不得不做的事情。”
“至于你问我如何让一个人做一件你想让他做的事情。那我只能说,永远都不可能。人只有自己才能决定自己要做什么事情。”江燕白说,“但是却可以用一些方法,让那件事情成为他认为的他‘需要做的事情’。”
“需要做的事情?”
“是的。当不做这件事明显有害,或者做这件事情明显有利,那么他就会自然而然地去做。这件事不做越有害,或者做了越有利,他的行动就会愈发高效。”江燕白说,“至于实现这种观念转变的方法有很多,也有很多技巧,一般认为越是不露痕迹的方式越是高级。但总的来说,需要遵守一种目的导向的倒推思维。怎么,你有什么新的想法?”
“只是在思考这样的问题而已。”扬江随口说道,“你刚去哪了?”
“还不是沙尘暴的事情。前两天炜盛公司的人才来装了一堆的防沙装置,我们也跟在后面搞了半天,还有主要是因为新出来的规定,具体怎么执行还完全摸不着头脑。学校方面只是给要求,怎样怎样,怎么保障怎么执行的事情就要下面具体做的人想。”江燕白抱怨道,“这种事情总是这样的。对了,你还没回答我,那件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你后来不会就没再去吧?”
“不谈这个。”扬江露出了勉强的笑,“我先走了。”
“走?”江燕白愣了一下,“现在不允许出教学楼啊,而且这个天气你要去哪里?”
“就像你说的,在没有具体落实的方案之前,要求和没有要求过一样。”扬江说,“更何况不是有你罩着么。”说完,拍了一下江燕白的肩膀,便走开了。
“我罩...”江燕白一脸错愕,随即摇了摇头。
感觉他有了某种地方的变化。但是说不上来。江燕白望着那扇不断轻微震颤的窗户想,这是一种看似细微,但又感觉巨大的变化。搞得现在他想什么完全弄不清楚了,不过总有一种不是太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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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女声语音。
您的语言技能已提升一点...目前等级,零级(经验624/1000)。
无意间提升了...但是自己并没有练习那么多。扬江坐在晦暗的宿舍里,没有开灯。
现实中的对话是能带来提升的,而且不像是刻意的练习,它会增长的更多,可能是10点,可能是20点。但是当长时间没有任何说话的时候,它会缓慢下降。比如睡一觉,可能醒来之后它会降低3,或者5之类。
思考之下似乎很合理,但转念一想——这些不就是常识么。扬江便有些哑口。
然而扬江更期待的是,当经验值满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是江燕白的电话。
扬江怔了一下,想:是了,自己离开了,中午配送到教室的盒饭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戴上口罩从教学楼一路走到宿舍,回来之后外套一抖便是一层细沙尘,这当然要比前两次好的多了——前两次穿的衣服扬江洗了许久,但是总感觉上面残留有沙尘的痕迹,怎么也没有最开始的那种自然、舒适的感觉,也索性就不穿了。
“喂。”
“我是孔卢生。扬江,刚才纠察队的队长刘宇生让我通知你,现在去高老师的办公室一趟。”
扬江握着电话,神情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