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安装进度：......100%
读取用户基本数据中......
基因配适调适进度：......98%
默认配置初始化......
副官已生成。
扬江从梦中猛然惊醒，熟悉的宿舍还在一片暗色之中。之前奇怪的字幕消失了，仿佛那只是梦境，是某种电脑程序吗？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梦...
走廊里零零星星地有声音，扬江点亮了手机屏幕，映亮了他的脸。
早上六点。
不是下雨吗？晨跑还要进行吗？惊悸过后，疲倦又涌了上来，眼皮很沉，很想再度躺下。走廊外面传来一班班长有气无力的声音：“晨跑了。”有人不满地喊：“下雨还跑什么啊。”然后便沉寂了，只有零星的脚步声和低声言语。
宿舍里没有人动，一片昏暗沉寂。
扬江一下子倒在床上重新躺下，刚闭上眼睛，在一片虚无的视野中竟然出现了几行字幕：
风险参谋启动。
正在计算逃跑操被查处概率......
被查处概率：......99%。
耳朵里传来了充满机械智能感的清脆女声：“极高概率被查处，请起床参加晨操。”
扬江再度猛然惊醒，什么声音，谁？！
然而这一次，眼前的字幕并没有消失，而是浮现在视野的固定位置，并不随着扬江身体的晃动而晃动，标准的电子仿宋字体，排版整齐，它仿佛是硬生生嵌在视野里的一样。
朦胧而昏暗的视野，唯有那正在缓缓消逝的字幕格外清晰，扬江一下子爬起来从桌边拿起眼镜戴上，可是宿舍里空无一人，更不要说有什么女的了。
宿舍里仍然一片昏暗寂静，李金城的微弱的呼噜声仍在轻响，没有任何迹象能够表明有其他人听到了刚才的女声。
扬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然而字幕与人声并没有再出现，他也并没有再次从梦境中醒来。
扬江在黑暗中快速地穿好衣服，轻轻走出去，回头看了一眼沉寂的宿舍，几个人都在熟睡。他犹豫了一下，稍微有些用力地关上了门，希望这关门的声音能稍加提醒，然后才下了楼。
宿舍楼底下稀稀拉拉地站着几排人，天空中乌云笼罩，很暗，但是没在下雨，尽管地上还有些潮湿。清晨的风冷，男女学生们僵硬地站着有些发抖。
本来应该直接出发随意跑一会儿便散开的晨跑，直到现在都没有开始。扬江抬眼看到了站在队伍侧面一脸铁色的学管，三十四岁的中年男人，高渐辛。
扬江张开了嘴巴，满脸的难以置信：竟然真的...查了。
他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高渐辛站在寒风中，眉头紧皱着，脸上的戾气不言自明。队伍没有增加的迹象了，一个班四十多人，大约只来了二十多人的样子，松散地站着，很多人脸上还带着朦胧睡意的迹象，只是到这个时刻原本再困的人都清醒了。
在他的紧紧注视下，没有人敢动，更不要提拿出手机来提醒楼上的人
紧皱眉头的高渐辛终于开口了：“班长带着开始跑吧，纠察生留下。”
队伍开动了，凌乱的脚步踏起零碎的水花，扬江跑开一段回头看去，高渐辛带着身后七八个纠察正缓缓沿着外侧楼梯向楼上走去。
这简直是恐怖片，对于楼上的人来说。扬江想。
果然，等跑操的队伍老老实实跑完全程再回来的时候，宿舍楼底下靠墙站着两排衣衫不整的人，其中就有523的诸人，扬江避开目光不敢去看。
高渐辛站在他们面前，时不时地严厉训斥着，让他们每个人陈述不参加晨操的理由，楼上有其他年级其他系的学生从窗户中探出头来看，完完全全是大型行刑现场。
吃完早饭后扬江回宿舍，推开门，几个人坐在位置上各自看手机，衣衫不整，显然是高才让回来，脸色都有点不郁。听到声音，杨逸和张叶如抬头看了一眼扬江，又移开了目光，李金城和杨辰干脆没有抬头——没有人说话。
扬江站在宿舍门口，只觉得空气似乎有些滞缓，嘴唇动了动，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李金城蓦然站起来，大步走到靠门里侧的洗漱架上，弯腰拿了自己的脸盆毛巾和牙缸，引发了一阵声响——扬江忙让开身位，然而李金城毫无停留，健硕的身体径直走过去，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扬江这个人。
“砰。”门在背后被用力关上，扬江短暂地失神，然后默默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上午四节课后的午间。
尽管扬江已经在下课后逗留了一会儿，到三食堂的时候里面还是人满为患。排队已经几乎排到大门口了，他独自站在队伍的末尾，有些恍惚地站着，时不时地看一会儿手机，跟随着臃肿的队伍缓缓地前进。
等了许久，眼见快要靠近窗口了，队伍却仿佛停了下来，再没有往前的趋势了。扬江看了一会儿手机，察觉到了过久的停滞，放下手机，斜着身子朝前看去。
只见排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平头的男生，很是高大，双手搭在窗口的台面上，时不时地一边说着一边跟打菜的阿姨指着要打哪些。而在他的手边，摆着一个已经打好饭菜的餐盘，饭极多，堆得很高，菜却只有两素；在餐盘旁边还叠了三份已经打好的快餐盒。
他身后站着一个矮个子圆脸戴眼镜的女生，瞥了他几眼，皱着眉有些不满地说：“为什么能一个人打这么多份啊？后面还有好多人排队。”
平头男生转过身来，身形高大，女生才到他胸膛的位置，于是顿时不说话了。
平头却腼腆地笑了：“不好意思啊，帮室友带的。”
圆脸女生看他说话客气，便又开口埋怨：“你那些室友都是些什么人啊？不会自己来吃饭吗？”
平头挠了挠头，嘿嘿笑：“他们懒得跑，我反正正好要来吃饭，就帮他们带回去。”
圆脸女生语气软了软：“哪有这么欺负室友的，算了，你打吧。”
“哪能说欺负呢？”平头说，“一个宿舍的好兄弟嘛，这点小事算什么。不帮就太不够意思了。”
扬江看着这个高大的平头男一只手端着堆饭堆得像金字塔似的餐盘，另一只手拎着五份盒饭十个盒子的塑料袋，大步走到一个食堂边缘的空位置上，坐下来，美滋滋地大口啃饭，一时有些失了神。
“同学吃点什么？…同学？就只有这么多了。”
扬江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窗口里的菜盒中所剩无几的残菜，有些索然无味。随便点了几样，端着盘子反身找位置。
打菜的人已经不剩多少了，但是食堂里还是坐着许多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单独的空位置，桌子上还有上一个用餐者的食物残渣。
扬江端着盘子看了一会儿，呼了一口气，还是坐了下来。
吃了两口，残羹冷炙并不是那么容易下咽。放下筷子，抬起头，周围都是成群结伴的男男女女，谈笑着，声音嘈杂；唯一有例外的就是那个平头男，他坐在一根孤零零的柱子旁边，桌上堆得高高的盒饭却很显眼，他大口大口地吃饭，表情很专注，仿佛吃的跟扬江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食物。
重新低下头，歪斜的筷子横插在饭里，刚想去拿，手却不小心碰掉一根，掉在地上一阵轻微的声响。
低下身子弯腰去捡起来，又站起身来想再去窗口边拿，然而动作却迟缓了下来，心底响起一声轻微的叹息。
他端着盘子走到门口旁边的食物垃圾桶倒掉，然后迎着中午盛烈的阳光走出了食堂。
乌云早已散去，阴霾后的阳光盛烈，有些刺眼，一时间有短暂的眩晕。
我因不想自己的自由被集体行动绑架而不合群，这是一种错误吗？
我天性不喜欢打扰别人，也不愿意自己给别人造成打扰，它使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内向，不喜欢和别人交流，大概永远也无法像那些人一样八面玲珑，游刃有余。
这，就是我的原罪吗？
扬江迎着阳光抬起了头，视野一片白茫茫。
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出三食堂，他站在人流中间，如同静止的礁石。
也许并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引擎问答启动。
参数调取进度：......100%。
智能模块组件中......
引擎重建成功。
解析进度：......100%
副官语音对话系统开启。
那个清脆而平静的女声再次响起：“内向型人格，是人种性格多维度中的一维，占比人口约35%-52%，具体外在表现为低社交性、行动向内性，您的基因数据中性格检测结果为：思考型内向者。”
“有多种研究分析认为，外向型人格与内向型人格具有多种优劣势的差别，但总体上并没有高低之分。对于外向型个人格的个体来说，社交带来的刺激能够激发他们的活力和愉悦；对于内向型人格的个体来说，社交却表现为一种消耗，他们需要通过独处来恢复这种消耗进行‘回血’，独处却相反能够激发他们的思维和创造力。”
“当然，基因只是先天因素，您可以通过个人意愿和外在评价来作调整，这取决于您个人的人生偏好。在这个过程中，我将竭诚为您服务。”
扬江怔住了，那字幕与女音竟然再度无端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与脑海当中，更离谱的是，他竟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字幕和一个莫名其妙的机械女音洞穿了心思。
愿你从今日起拥有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脑海中这句话一闪而过。
银色的光芒...
扬江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失去了焦点：难道...难道指的，就是这个吗？！
低下头，自己的双手正在因为强烈的情绪而不自觉地颤抖着。
扬江张开了嘴，咽了口口水，才发觉自己嗓子变得很干。他在心中试探性地问：
“你...是谁？”
“您好，我是基于德威系统上的私人智能副官，编号051002。”
德威...闻所未闻。智能副官...天方夜谭。
“...产品说明？”
产品说明调阅中：......0%。
进程错误：......代号503。
“抱歉，您的用户权限不足，无法启用产品说明。”
“什么是风险参谋？引擎问答又是什么？”
“引擎问答已达阶段上限，30秒后引擎将自动休眠。”
扬江长吸了一口气，目光重新对焦的时候，三食堂门口已经是一片空荡，只剩他一人。他将气长长地吐出去，又抬眼看了看高挂头顶的太阳，然后迈步走下台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