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情况,如果你的母亲健康,那么就排除母婴传播感染;第二种情况,如果你没有做过手术或者极少接触医源性感染源,也就是排除血液传播感染;第三种情况,也是最常见的感染情况,不洁净性生活传播感染,常见于的多人伴侣间感染。”王主任详细地为陈学艺讲述着。
陈学艺在心中反复推想,很简单就能排除前面两种感染情况,自己从来没做过手术,连感冒打针也极少到医院,很明显符合第三种感染情况,联想最近半年,张琪琪的种种,陈学艺心中已经有了肯定而大胆的猜想。
“谢谢你。”说完转身就跑出了办公室。
陈学艺一路奔跑,两旁都是飞逝的树景,奔驰的汽车,不敢停下来。
只想立刻马上找到张琪琪,那个爱到骨子里的张琪琪,也不知道现在这骨子里是不是已经坏了。
陈学艺现在一心只想立刻找到张琪琪,大声地质问一句:“究竟是不是你?”
陈学艺跑到累不动了,终于停了下来,打了出租车,直奔出租房。
一口气跑上楼,打开房门空无一人。
陈学艺转身下楼,又打了一张出租车,直奔张琪琪开店上班的地方。
已经半年没有来接过她了,都是因为自卑,因为怕她不高兴,然此刻所有的顾忌都化作了急切的愤怒。
下车之后,一眼看见琪琪美容院大门开着,却冷冷清清。
陈学艺几步冲进店里,只见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好似两条狗,纠缠拥抱在一起。
居然是张琪琪和一个身穿皮夹克的秃顶中年男人。
“啊!”
张琪琪一声惊呼,好似一条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惊跳起身来。
“你来干什么?”张琪琪着急地质问。
中年男人反倒不慌不忙地,从容站起身来,“张老板,那我改天再来光顾。”
“好的,胡老板,你先走。”张琪琪慌忙换出一副笑脸。
陈学艺脑中嗡嗡直响,之前所有的迁就,都只换来这样的背叛,如今这一步的绝境,也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烂女人。
闭上双眼,陈学艺胸中怒火腾地燃烧起来,跨步上前,重重一个耳光,将张琪琪扇倒在沙发上。
“你这个贱女人!”陈学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骂出了口。
秃顶中年男人见状扑了过来,和陈学艺厮打起来。
“你这小瘪三,敢打我的女人!”胡老板再不掩藏和张琪琪的私情。
因为在胡老板这样的身份地位看来,陈学艺这样外来人员是不足惧的,因为有足够多的钱可以砸。
“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张琪琪大声哭喊着,站起身来使劲拉扯两人。
三个人就这样在地上厮打了五分钟,大家都精疲力竭了,只有张琪琪的哭声还响,终于停下了手。
陈学艺满脸是血,胡老板脸上也破开了皮。
陈学艺忽然就大笑了起来,“哈哈,不打了,不打了,我已经赢了。”
胡老板原本骑在陈学艺身上厮打,惊疑之下站起身来,“这么不禁打?疯了?”
“哈哈,你这辈子跟我一样毁了,打破了我的头,撕破了我的脸,老光头,你还睡了我睡过的女人,我得病了哈哈!”陈学艺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仿佛都是绝望而又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胡老板慌忙站起身来,揩干净手上的血迹,心有余悸地问道:“你究竟得了什么病?“
“你自己去医院检查啊!”看着胡老板慌张的样子,陈学艺笑得更疯狂了。
“胡老板,你别听他的,快走!”张琪琪讨好似的想要劝走胡老板。
“啪”的一个耳光,重重甩在了张琪琪脸上!
“贱货,你给我死远一点!“说完胡老板甩手走出门去。
张琪琪哭得更大声了,一下子扑了过去,猛锤陈学艺的胸口,呼喊道:“你疯了吗?你要毁了我的未来才高兴吗?”
原本以为陈学艺会心疼,会不知所措,会紧紧抱住自己安慰。
没想到换来的却一把推开!
“贱人,那你又知道是谁毁了我的未来吗?”陈学艺站起身来。
“我们已经结束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原本我还想来救你,不过看来我是救了我自己。”陈学艺笑着,低头掸干净身上的灰尘。
“你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不然以后那些野男人来找你麻烦,你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陈学艺说完转身就走。
只留下张琪琪一个人瘫坐在原地,仍旧止不住的啜泣。
走大街上,陈学艺从未像此刻如此轻松,天地间仿佛没有任何的事情足以挂怀。
四处兜兜转转,陈学艺找了家小诊所,想买瓶碘酒和纱布擦拭一下脸上的血迹。
诊所里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医生,戴着黑边框眼镜,拿着夹镊子准备用纱布蘸着碘酒开始擦拭消毒。
“医生,你小心些,我有传染病。”陈学艺有些担心地说道。
“哦,谢谢你,我会注意的。”老医生仍旧不慌,开始稳稳地轻轻地擦拭。
“您不怕我传染吗?”陈学艺看着老医生,想象中老医生会害怕地劝说陈学艺自己拿回家里处理。
“怕,所以我会格外小心。”老医生坦然地笑着说完,仍旧继续擦拭。
陈学艺仔细地看着老医生,眼中没有一丝的歧视和害怕。
“您不问我是什么传染病吗?”陈学艺好奇又感动地问道。
“那是你的隐私,你预先告诉我,已经说明了你的善良。”
“但我知道后没有害怕,却是出于我的职业道德,医生本就是救死扶伤的,无论任何疾病,医生都是站在病人前面的。”老医生语调平和,仍旧不疾不徐。
陈学艺仿佛看到了慈祥的爷爷,小时候的爷爷就是这样,慈祥平和,永远颤颤巍巍走来,却给陈学艺无比的安稳和亲切。
临走,趁着老医生转身丢弃医用棉签,陈学艺将一张纸条和一百元钱放在了诊桌上。
纸条上写着:你仿佛穿着白衣的天使,摒弃了世间的一切恶性,我一定会勇敢地活着像您一样善良。
老医生转过身来,拿起纸条的一瞬间,黑色边框仿佛抖动了一下,轻轻将纸条和钱一切放入了抽屉中。
陈学艺收拾心情回到了家中,看着家中的器具,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温情,反倒觉得这逼仄的空间,摆放着破旧的家具,如此碍眼。
将卧室里所有的财物全部翻捡出来,存钱罐,纸币屋,存折,旧笔记本。
这些所有的东西,陈学艺重新梳理了一下,发现原来这些东西都还在,有些是回忆,有些则是破烂。
这么久都没有停下来过,此刻翻翻捡捡中,还找到些许的快乐。
衣橱下,不知道何时居然还储存了一瓶白酒,居然是老家带出的自酿高粱酒,酒瓶上还有日期,2001年12月5日。
这样的老酒喝起来更醇和有味,以前听人这么说,总舍不得喝,此刻陈学艺毫不犹豫只想着醉意如何。
几口闷酒,陈学艺微醺间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调到了音乐频道。
在最难过和醉意的时候,只有音乐是最好的醒酒。
陈学艺安静地躺在了沙发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出租屋房门缓缓地推开了。
张琪琪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陈学艺撇着无畏的笑意,坐起身来,看着失去了魂灵的张琪琪。
“如果是从前,你知道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我会有多伤心吗?”陈学艺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张琪琪哭着问道。
“我们还活着不是吗?“陈学艺似答非问。
“一无所有了,还要得了这治不好的病,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张琪琪说完哭倒在沙发。
“琪琪,这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
“是我容忍了你的虚荣,也是我容忍了你的放纵,如果我足够努力,你也不会如此虚荣,所以我恨你,但我也怪我自己!”陈学艺洞悉而又透彻地说道。
陈学艺完全能够明白张琪琪此刻的心理,若不是遇见两个身穿白衣的天使,恐怕陈学艺也不会如此透彻。
是天使的善良让陈学艺摒弃了绝望,看到了生机。
张琪琪仍旧嘤嘤哭泣,陈学艺轻轻起身,将出租房门关好。
转身走到厨房,翻捡出昨日剩下的白菜,打开水龙头清洗。
拿起菜刀,熟练地运用起滚刀、正刀,切白菜,切茄子,忽然间觉得刀法如此惯熟,了然于胸的都是力量。
不一会儿,陈学艺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菜肴,所有的恨意都抵不过绝望。
陈学艺无论有多少恨意,都无法再挥洒出来,因为同样走在绝境,同样满是绝望的张琪琪,根本也无法感受那微末的恨意。
陈学艺反倒觉得张琪琪,比之前产生了一种怜惜的爱意,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绝望搀扶的陪伴。
“琪琪,不哭,我们一起吃饭,你看我今天的手艺可比以前好了许多。”陈学艺轻声笑着说道。
张琪琪抬起头来,看了看热气腾腾的菜肴,这些真的还是曾经爱吃的菜肴,只是此刻满眼泪水,根本看不见任何。
“哗!”张琪琪挥手把所有的菜肴推翻在地。
“我毁了,现在你高兴了!”
陈学艺一动不动,反笑着说道:“我们都毁了,但我们还没死。”
“哭也永远逃离不了,还不如笑着努力活下去,比以前更努力,比以前更相爱,难道不好吗?”陈学艺大声问道。
“每个人都将死去,如果我们只是活得更短一些,那我们就用努力填补就好啊!”陈学艺仿佛一个斗士般。
张琪琪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陈学艺俯下身低头捡拾地上的碎片,一边捡一边说道:“我都可以原谅你,你就不能原谅你自己?琪琪,我们一起好好吃顿饭,再决定要不要勇敢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