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瘸一拐回到家里，张琪琪早已睡下了。
陈学艺洗了个澡，拿出跌倒药酒简单擦了擦，又喝了半瓶白酒止疼。
蹑手蹑脚爬到床上，还是吵醒了张琪琪。
或者是张琪琪一直没睡着，故意在等着陈学艺。
“你怎么了，一身中药味儿。”张琪琪纳闷地问道。
“骑车回来，在路上摔了一跤。”陈学艺简单地敷衍。
“骑车这么久了，还这么不小心。”张琪琪有些爱意地责怪道。
“没事，过两天就好，快睡吧。”陈学艺侧身过去安抚张琪琪。
“等了你半晚上，还能做猴子不？”张琪琪笑着把手伸了过去，一把抓住陈学艺大腿。
“啊，哈哈，我说今天怎么就这么好，原来是想要了。”陈学艺忽然就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猛地翻身过去，压在了张琪琪身上，一把拉过铺盖卷，将两个人完全盖住了。
九点十五分，陈学艺的电话响了，居然是马总打来的。
“喂，你好，马总。”陈学艺很客气很客气地说道。
“我他么的好个屁，你害死我了，赶紧到店里来！”马总声嘶力竭地吼道。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陈学艺还想辩驳什么，马总却早已挂断了电话。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心头浮起，陈学艺只得赶紧起床，来不及洗漱就骑车赶往店里。
大厅早已站满了人，所有员工排成长队，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端坐正中。
“挨个排队检查！”其中一个年轻的医生戴着口罩喊道。
陈学艺排在最后，所有人都抽血之后，陈学艺被医生单独带到了旁边的房间。
“你好，我们是魔都区疾控中心工作人员，因为昨天你在魔都区人民医院体检，检测出你可能患有某种疾病，所以今天我们中心工作人员再次为你们抽血体检。”
“我得了什么病？”陈学艺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不用担心，我们今天就是请你专门跟我们去一趟疾控中心，如果确诊会有专家替你诊治的。”其中一个戴着口罩的年龄稍大的工作人员耐心地解释。
“好吧，我跟你们走。”陈学艺点头应允。
“不过我要先跟我们老板请假。”陈学艺仍旧忘不了严苛的请假制度。
转身去找马总，只见马总远远地就喊道：“你不用请假了，赶紧跟着同志们去一趟，下午回来把工资结了吧。”
“马总，请注意你的言行，魔都区劳动法规定，任何用人企业和单位，不得歧视患者，因病为由辞退员工。”年龄稍大的工作人员义正言辞地说道。
虽然这是替陈学艺出头，但是陈学艺总觉得别扭，忽然间怎就成了别人眼中的患者。
陈学艺跟着三个工作人员走到门口，原本躲得远远的同事们，一个个都好似看着可怕的疾病一样，只有柳琴勇敢地走了出来。
“陈学艺，我们永远都是老乡，也是最好的朋友，加油！”柳琴大声地说道。
“恩，好勒，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此刻陈学艺总算感觉有些温暖了。
看着陈学艺们远远地走了。
所有人长吁一口气，开始了议论起来。
“马总，这小子到底得的什么病？竟然疾控中心都来人了。”王厨师长开口问道。
“我也想不到，更看不出来，这小子生活这么不检点，得了艾滋病。”马总终于说出了真相。
“啊！”
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那我们怎么办？”一些胆小的已经开始害怕了。
“我们没有问题，今天只是例行检测，刚才工作人员已经宣传了，艾滋病传播途径有限，大家都没有问题，安心上班，不必恐慌。”
虽然如此说，员工们仍旧议论纷纷。
“所以说无知者蠢，医生都说了，艾滋病只有三种传播途径，母婴传播，性生活传播，血液传播，我们都是安全的，大家赶紧收拾一下明天正常营业！”马总说完也赶紧走了。
员工的议论和担忧却仍旧没有止住。
“哎，柳琴啊，你说这陈学艺就是渣男一个，幸好你没跟他在一起。”
“是啊，要不你看这病多危险啊！”
两个前厅的姐妹跟柳琴议论着。
“你们说这样的话，良心不会痛吗？”柳琴大声地质问。
“哎，我们这就事论事，良心怎么就会痛了。”其中一个姐妹还不服地质问。
“毫无同情心，还在理论别人长短，这是就事论事？”柳琴说完便自己走了。
陈学艺跟着三个工作人员，来到疾控中心，眼前一幢五层高楼，除了一层服务大厅有许多的宝妈带着孩子进出，院子里显得有些冷清。
陈学艺跟着上了二楼，进了一间检测室内，再次抽走了静脉血三管。
“你在外面等待半个小时。”医生说完就将陈学艺的血液管放进了检测仪器中。
等待是如此的漫长，以前十年的时光也没有此刻的等待漫长，甚至二十年也从未有过如此漫长难熬。
每等待一分钟，陈学艺心中的绝望和不安，就增加了一分。
终于半个小时过去了，仿佛等待了半个世纪。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理人员走了过来。
“陈学艺，你的检测报告已经转交到王主任手里，请你跟我到王主任办公室。”
说完陈学艺跟着女护理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端坐着一个戴着口罩的大夫，眼角间有些皱纹，却看不出来性别。
“主任，患者陈学艺过来了。”女护理报告了一声。
“好的，你先出去吧。”听着和蔼的声音，是为王主任是位并不年轻的阿姨。
“主任，我想知道我究竟得了什么病？“陈学艺着急地问道。
看着陈学艺眼中惊惶不安，又夹杂着一丝的侥幸求生，王主任缓缓地说道：“你不用担心，先坐下，我慢慢给你讲。”
陈学艺坐在王主任对面的椅子上。
“艾滋病又称为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是一种危害性极大的传染病，由感染艾滋病病毒（HIV病毒）引起。HIV是一种能攻击人体免疫系统的病毒。它把人体免疫系统中最重要的CD4T淋巴细胞作为主要攻击目标，大量破坏该细胞，使人体丧失免疫功能。但HIV在人体内的潜伏期平均为8～9年，患艾滋病以前，可以没有任何症状地生活和工作多年。”王主任熟练地为陈学艺科普。
陈学艺早已无力瘫倒在椅子上，顺势从椅子上滑落，瘫坐在地。
王主任慌忙走过来，一把扶起了陈学艺。
“我居然得了绝症。”一瞬间绝望铺满整个房间，陈学艺的心中除了绝望，就是一片将死的恐惧。
“我说了，你不要担心，全世界新闻报道已经有两例病人治愈，‘柏林病人’通过白血病细胞移植，神奇治愈了，虽然那更多的是依靠运气，你要相信科学的力量，期待未来医学的奇迹。”王主任委婉而又真切地说道。
“不要骗我了，我知道这种病，无药可医。”陈学艺从日常的科普中早已知道这种疾病，只是从未想到疾病会到自己的头上。
“现代医学的抗病毒治疗已经很成熟了，可以延长患者五十年的寿命，你这样的无症状年轻患者，不用担心和绝望，相信我，真的可以好起来的。”王主任仍旧继续说道。
“那你告诉我，究竟要吃什么药可以治好我的病？”陈学艺心中虽然知道不可能，口中却仍旧抱着一丝侥幸的求生欲。
一时间王主任停滞了一下，转而说道：“只要你保持健康积极的心态，人体的免疫系统迟早就会战胜病毒。”
“健康积极的心态，一无所有了，没有朋友，没有钱，谁能够健康积极？”陈学艺轻轻站起身来，咆哮着准备离开办公室。
“请你相信我，只要你不在意世俗的另眼想看和恶毒的语言，你的生活一样充满精彩，我只希望我与你今天的谈话可以帮助到你。”王主任看着陈学艺摇晃的背影，言辞恳切地说道。
这些年接触过太多这样的患者，王主任从来都希望给予这些脆弱的患者以最多最大的希望。
“世俗的恶意，永远也逃避不了，你不也是戴着口罩，怕我传染给你吗？”陈学艺忍不住嗤笑一声，觉得眼前的虚伪。
“我戴着口罩是因为大楼里的医源性采集物多，避免吸入其他细菌，对于你，我毫无防备。”说完王主任轻轻取下口罩，一张有些憔悴的面容浮现。
陈学艺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王主任，有些浅浅皱纹的眉目，仍然掩盖不住双目里传递而出的温暖。
“毫无防备”四个字，此刻在陈学艺听来，犹如天籁，轻轻地从耳膜就进入了心房。
“谢谢你。”陈学艺眼眶忍不住有些发红发痒，却只能化作一句谢谢，便是最大的感恩。
王主任没有说话，向前走了几步，轻轻走进，一抱将陈学艺搂住，“病毒没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和双眼。”
陈学艺颤抖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楞在了原地，直到王主任轻轻松开了怀抱，陈学艺仍旧只能囫囵吐出两个字：“谢谢。”
转身想要逃离，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最后还想问您一个问题：“我究竟是如何染上这病的，您能告诉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