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严肃道,转而换为无奈的神情:“不急这一时,你先吃完再说。”
云清霜受她母妃的影响,吃饭很快,其实这会儿功夫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于是她把从菜里挑出来的姜丝儿啊蒜瓣儿啊往碗沿推了推,撂下筷子,表示自己已经吃完了,可以洗耳恭听。
五皇子笑笑,这才道:“当时将杜濯旗扣下是对的,越往深查,越能找出不少可以作证的人,每个人的只言片语,便能让他的罪名慢慢坐实了。”
云清霜觉得两人的想法差不多,但是貌似并没有说到这次五哥来找到自己的关键。
她性子急,便抛砖引玉道:“对了,我和笙儿今日意识到了一件事,五哥可能猜到?”
“何事?七妹直说。”
“如果杜濯旗确和那位别国女子私下见过面,那么根据西城村百姓的描述看,那名女子,很可能是岑玉人。”
此话一出,连素来不理朝政的二皇子都吃惊地向这边望了一眼。
五皇子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他眉眼下垂,缓缓问道:“这是你猜的,还是很有把握?”
云清霜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这样惊讶,转头看向白笙儿。
白笙儿也不理解,她对岑玉只是了解些许文化,不太懂两国的政事和关系,也只好摇头。
云清霜便如实答:“大概……六七成把握,从百姓的供述里也只能猜出这么多了。”
五皇子理了理衣袍,叹气道:“我以为庄贵妃娘娘能同你说起些和岑玉有关的事。毕竟她一向鼓励你看策论。”
一旁的白笙儿却突然问道:“臣女斗胆问一句,可是岑玉有什么问题?”
“谈不上是问题,”五皇子回答她,也顺便接着同云清霜论案,“只是岑玉国实在没什么道理去和杜相家的联系。况且……庄贵妃娘娘曾任将军时,所灭之国正是岑玉的一个邻国,回来黎殷时经过岑玉,还顺便帮助当年的老岑皇平了一场宫中叛乱,因此两国一向关系不错,甚至说是岑玉依附黎殷而生,又怎么会这样私下行动呢?”
“若是不愿臣服于我国,想要反戈一击,夺得财宝土地呢?”云清霜猜想。
“不太可能,”五皇子摇头,“且不说岑玉兵能不能有实力与我军一战。单说想要权势这件事,也不会特意去告诉敌对国家的宰相,况且只是宰相次子。”
此言有理,云清霜和白笙儿不由点点头,陷入思考之中。
这倒真是云清霜和白笙儿不太了解的事情,但其实除了她们,换作宫里年长些的任何人,都是知道岑玉国自从这一任皇帝继位后,国力便日渐衰微,甚至从原来的与黎殷交好,变为有些依赖于黎殷了。
只是如果不是岑玉,还能有哪个国家呢?
黎殷国南面靠海,其余三面都有国家。西面的国家,正是岑玉,靠近西域,常有异国商客往来;
东面国家叫做大渭,国土是黎殷的三倍不止,但国力相当。只是大渭对于男子地位更加看重,在那里,女子可以平等出入市场,但决不许议政或是外交,且大渭服饰多宽袍大袖,那女子白袍下是窄袖衣裤,也不像是大渭;
黎殷北面倒也算不上是国家,只是一片草原,部落繁多。其中最强大的呼日图部落,首领野蛮残暴,从不勾心斗角,若要侵略,定是直接策马便来,劫掠便离,更不用说还要与内臣勾结了。
不得其解。
“罢了,左右私通已是证据确凿,过些日子审他的时候再问出来吧。这次过来就是通知你有些准备,也没什么大事。”
五皇子拍了拍云清霜的肩膀,像是在告诉她宽心,不必在一个即将知道答案的问题上钻牛角尖。
云清霜也明白,点点头,便开始盘算怎样在二次庭审上让杜濯旗开口了。
没想到,云清霜的心还没等宽上半点,前朝的杜尽忠那边先出事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云清霜便被和鸾宫的一阵骚动吵醒了。
她眼睛眯起来,刚睁开一点点,就看见白笙儿打外头跑了进来,边跑边道:“公主恕罪,您先醒醒,前朝那边出事了。”
白笙儿很少这样慌张,云清霜一惊,撑着床板一骨碌地坐起来:“什么事?前朝怎么了?”
“岑玉那边有使节来了,不请自来,矛头直指杜家和……和庄贵妃娘娘。”
白笙儿顾不上行礼,这公主寝殿,竟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她便手忙脚乱地帮云清霜拿来外头婢女递过来的衣裳。
云清霜一边迷迷糊糊地应着“嗯……嗯……”,一面也在逐渐恢复思考。
听动静,外头那边,母妃似乎也有了动静,应该也顾不上自己了吧,否则不会让笙儿这样不合规制地闯进来。
时间还早,就这样慌张,可见事关重大。
当然,那是对云清霜来说的早,对于上朝的大臣来说,已经一点儿也不早了。
其实这事儿先递到的还不是云清霜这里,是朝堂上不少大臣都受了牵连,底下伺候的机灵,发觉事情不对,便自作主张地跑到蟾桂宫,想着像以前一样让赵灵灵帮着开脱一下。
消息送到蟾桂宫的时候,赵灵灵是醒着的,听到与庄贵妃有关,下意识地便去偏殿找了白笙儿。
“笙儿姐姐,这……这怎么办啊,好像与我云姐姐有关。”
白笙儿听了立刻困意全无,特别是听到杜家的时候,也是心急如焚,打断道:“还能怎么办,庄贵妃娘娘、杜家,这是肯定和你云姐姐有关,怎么办?待会儿公主和庄娘娘定是要知道的,庄娘娘不是普通后妃,说不定还要被传去……”
白笙儿一边赶紧穿好衣衫,随时准备出行,一边尽力帮云清霜那边先思考对策,眼里胡乱地四下扫动。
来传话的下人重点都在他自己的主子身上,头绪太少,白笙儿一边系纽扣,一边在屋里急得快步绕了两圈,绕得本就着急的赵灵灵阵阵头晕。
突然,白笙儿停步,猛地转头向赵灵灵问道:“灵灵,你刚刚,可派人去通传和鸾宫了?”
待会儿若是被传诏,纵使云清霜和庄贵妃头脑灵活,也得先做了准备才好。
赵灵灵一脸茫然,慌乱道:“没……没来得及,我一听到消息就来找你商量了。”
“那就快让宫人去通传,不能让她们打无准备之仗。”
白笙儿正在披最后一件外衫,看着赵灵灵慌乱的样子,也跟着发慌。
“行……啊不,不行……”赵灵灵一愣,随后是要急哭的表情,“皇帝不愿认我,这蟾桂宫的宫人,只管我不死不闹能吃能喝,出了宫门除了皇帝的乾清宫,他们哪儿也不能去,我使他们不得!”
白笙儿眉心紧蹙,一跺脚:“他们去不得,我去。”说着便要往外跑。
赵灵灵赶紧拉住她:“笙儿姐姐,不行,你是侍读,是臣!闯进后妃的寝宫算怎么回事啊!”
“顾不得那么多了,通传公主和贵妃要紧。”白笙儿扯过一根木簪,边往外跑去边将长发在上面草草缠了几圈,然后插好。
“进宫本无谓,大不了,被扔出去。”
望着白笙儿如将军出征般地跑出去,赵灵灵心里有点怕,但说不上来怕什么。
或许是看白笙儿这样一向平静的人头一次慌乱,被吓到了;或许是白笙儿这最后一句话让她不安。
赵灵灵突然联想到无关的事情:也许进宫这件事,一开始对白笙儿是无所谓的,但是几人洽谈将近一月,这里还是让她无所谓吗?
似乎不是了。
来不及想太多了,此时的和鸾宫,从主子娘娘到换休的宫人,都已经清醒,随之而来的,是焦虑的气氛。
此刻偏殿中,白笙儿已经帮云清霜大致梳理好了,毕竟一会儿探查与杜家和岑玉有关的事,再着急,也不可太过怠慢。
白笙儿刚刚从手忙脚乱中喘息片刻,便感到发间一松。
转身看,是云清霜,皱着眉头抽了她固定如瀑长发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