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远谋示意赵国庆把门关上,也没有起身,照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等赵国庆开口。
赵国庆关了门,就坐到了郑远谋对面的椅子上,双手十指紧握,交叉平放在桌子上。
郑远谋递了他一小瓶矿泉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赵国庆这才开口说:“郑书记,这是一个大阴谋。夏天的遇害是有预谋的,初步怀疑跟他家有人事局办公室主任叶开死因的案件分析材料有关,而且就目前的判断而言,夏天肯定知道叶开的死亡真相,有人想杀人灭口就把他给杀了。”
郑远谋吃惊地说:“你慢点说,说清楚,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
赵国庆这才理了一下思路,说:“两个意思,第一是夏天被人谋害,原因是他知道了叶开的死因;第二,叶开的死不是自己跳楼的,另有原因。”
郑远谋伸了一下身子,说:“那么第一个意思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说着便看了看赵国庆。
赵国庆微微一笑,说:“郑书记知道,出现什么案件应该是公安的去查,我是纪委的,这次由我们去查,人家自然以为是查什么经济以及作风问题之类的,可我们偏偏以公安的身份去查这件事情,然后在夏天的家里发现了他写的关于叶开事情的日记,日记里面说他初步知道了叶开的死因,原来周仓县人事局的水不是那么浅的。正好这个日记又只剩下一部分,另外的一部分没有找到。所以夏天的死,我们推断跟这事情有关系。”
郑远谋面无表情,喝了点水,说:“就凭这点就认为夏天是谋害的?似乎有些臆断猜测。”
赵国庆解释说:“恰好当天下午夏天去南城漫水桥头的时候,忘记带手机。我们调查了夏天遇害前的电话记录,最后的通话号码是个陌生号码,这个号码的嫌疑最大,但是电信查不出来,因为这是在一个摊点上随便买的号码,没有注册信息。直觉告诉我,他是被人提前叫到南城桥头去的。”
郑远谋鼓励他继续说下去,赵国庆喝了口水,继续说:“郑书记,还有个细节,也算是个很重要的消息。夏天的手机里面最近频繁出现跟周继光的电话记录,出事前还有个电话是跟他通话的。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但也不能不让人怀疑到他的头上。当然,目前只是怀疑而已,还需要进一步找证据。”
郑远谋起身看了看窗户外面,叹了口气,说:“你说的第二个意思是什么?”他也应该明白这里面有些问题,但是不想立即就把周继光暴露在面前。
赵国庆说:“对于叶开的死,任何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她跳楼是另有原因的。因为那天我去人事局,他们正在开会,我在会上把周继光带走了,仅仅过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现叶开死了,姿势像是从楼上跳下来的。我们姑且认为她是从楼上掉下来的。这个掉下来要么是自己跳的,要么是其他原因。”
“什么其他原因?把话说清楚一点。”郑远谋转身说。
“意思就是可能是被人推下来的。或者之前已经死了,再被人从上面扔下来的。”赵国庆解释说。
郑远谋笑道:“谁杀人这么杀,之前死了,不连忙想办法找地方处理藏着,还从那上面扔下来?”
赵国庆说:“这只是一种可能,你我都不能否认这个可能性。”顿了一下,又说,“郑书记,我当时带走周继光,不知道后来为什么他又回来了,我不相信他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当然,我怀疑的关键是他回来得很突然。那天晚上我去散步,偶然遇到他,有个细节显示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出来。后来就马上出来了。”
郑远谋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赵国庆又说:“目前我这边的情况总的说来就是:周继光跟这事情多少都有些关联。”顿了一下,又说,“还有,周继光跟夏天的表妹似乎有些不正当关系。”
郑远谋又是一笑,说:“国庆同志,我需要的是证据,还是尽快查出证据来吧。这些话只能在这里说,出去之后你不能随便说的。若人家同志没有事情的话传出去你还不是坏了人家的名声?我们共产党讲究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所以这些到这里为止。”说完看了看赵国庆,只见他满脸通红,很是尴尬。
赵国庆连忙说:“请郑书记放心,我会总结的。”
郑远谋又说了些鼓励的话,同时又嘱咐赵国庆要注意自己的办公方式,不要前功尽弃。
赵国庆满是感激,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县委大楼。
回到局里,赵国庆觉得这个汇报很失败。尽管郑远谋没有明确表态这事情该如何继续下去,但他似乎看到了郑远谋也有些顾忌。一时间,赵国庆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件事情。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人事局周继光是定然有问题的,可是郑远谋为什么还有顾忌?这不像他的作风。自己跟他打交道这么长的时间,但在这个问题上他的态度居然还有些保留。这不得不让自己有所考虑,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赵国庆回到局里之后,郑远谋也在思考目前的情况。上次才给市里面电话汇报了一下情况,如果真像赵国庆说的这样,那么就意味周仓这个班子内部着出了很大的问题。自己这个大班长难辞其咎。
正犹豫着,桌子上的电话响了。郑远谋一看电话号码,脸色马上变了。
郑远谋拿起电话,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是周仓县郑远谋同志吧?”郑远谋马上说:“是的,请领导指示!”
那人说:“可以慢慢收网了。还请你注意方式。”语气很是严肃。
郑远谋说:“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注意工作方式。”
那人没有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郑远谋觉得有点奇怪,现在这情形就像搞地下工作一般。也不去多想,觉得应该马上找钱权商量这个事情,毕竟他还是县长。
于是,亲自给钱权打了个电话。郑远谋笑了一下,说:“老钱,没有事就过我这边来一趟吧,有点事情想咱俩商量一下。”
钱权说:“好的,我一会儿就上来。”挂了电话,钱权心想,郑远谋这个时候打电话找自己会是什么事?但语气中也听不出来什么东西来。
钱权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电话,准备拨号时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电话。便起身往郑远谋的办公室走去。
郑远谋挂了电话之后,就清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正翻着,里面一张银行卡掉了出来。他记起这张银行卡是陈实送来的,当时不知怎么的就收了,等适当时机一定要交出去,不能因此坏了晚节。
见外面有人敲门,估计是钱权上来了,就赶紧把银行卡塞进了抽屉。
郑远谋说了声请进,钱权就到了他的面前,笑了笑,说:“老郑在整理东西呢。”
郑远谋笑着说:“桌子上总是乱得很,收拾一下,看起来也舒服一些,你随便坐。”
钱权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背靠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周仓地图,一只手指在沙发边上敲着。
郑远谋弄好后,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坐下来说:“老钱,今天找你来,有什么话我就直接说了。”说着看了一眼钱权,只见他侧耳听着,脸上一直是若隐若现的笑容。
钱权听他这么一说,侧过身子看着他,说:“老郑有话直说,我们之间就不要客气了。”心里琢磨着郑远谋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远谋客气地说:“老钱,这么回事,你我都是周仓的领导,最近你也可能听到外面的传言了。”
钱权假装不知道,说:“什么传言?是夏天的事情?”
郑远谋被他打断了话,心里有点不大高兴,脸上却笑着说:“有人说夏天是被人谋害的,你怎么看待这事情?”
钱权马上笑了笑,说:“这事情不是还没有结果吗,要看结果才能说话啊。”
郑远谋本来是想试探一下钱权,于是笑着说:“老钱,据我所知,老夏的死目前基本上来说就是被人害死的,而且跟人事局叶开那事情有关联。”说完就一直盯着钱权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钱权似乎感觉到了郑远谋这么说是在试探自己,于是就说:“老郑有什么情况?”
郑远谋顿了顿说:“老钱,周仓目前的干部班子有些问题,咱们俩要提提神,争取不要出什么问题啊。”说完看了看钱权,只见他非常镇定,于是暗自为自己打了个擦边球庆幸。
钱权若无其事地说:“老郑放心,我还是那句话,你的指挥棒指向哪,我就打到哪。”说完打了个哈哈。
郑远谋也笑了笑,笑容逐渐消失。
二人又闲扯了一些其他的,钱权说自己还有人要过来有事,就先下去,叫郑远谋再有事情直接打电话叫他上来就是。
郑远谋自知没有看出钱权有什么异样的情况,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事情,就说老钱去忙就是,我们这些人一年到头就是闲不下来。说罢又是笑了笑。
钱权回到办公室马上给陈实打了个电话。陈实正在市里面风流,接到电话,马上停下手里的事情,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给钱权回电话。
陈实说:“县长有什么指示?”
钱权很严肃地说:“你现在身边有人没有?说话方便不?”说着自己也看了一下外面。
陈实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回是真有事情了,担心是自己竞标出现问题,于是说:“这边方便,县长请指示。”
钱权这才说:“你今天务必要回周仓一趟,记着,回来要低调,晚上老时间聚聚,来我家。”
陈实本来想说是不是要去赛江南的,见钱权这么说,马上有些紧张,于是说:“我现在就回去。”
接到钱权的电话之后,陈实马上出了宾馆,打电话叫车子来接。
一路上陈实都在猜想钱权叫自己这么风风火火往回赶的原因,但就是想不明白,后来便给周继光打了个电话,想试探一下他那边的情况。
陈实以很平常的口气说:“老周,最近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