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利民见机又说:“那这样子你看如何?杜书记,县长的意思是说他自己掏点钱给那人,早上又给我打电话,说看看能不能想法把王开平岳父的房子给换了,换好一点的。”说完见书记似乎面有难色,就又说:“房子的事,实在不行我回去跟县长说清水镇也有难处,房子解决不了,要不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办法总是想出来的。”
杜清林听出了杨利民的意思,下意识地摸了口袋里面的另外一个红包。
他笑了笑,又说:“我这就给镇上打电话,叫给王开平的岳父换间房子。”
杨利民笑了笑,不再说话。
到王开平的岳父家一看,他岳父果然卧床不起。老人一见是领导来了,连忙挣扎着要起来。
杨利民急忙走过去,拉着老人的手,很是愧疚地说:“老爷子还是躺着吧,我们来看您来了,最近还好吧?”
老人躺下了慢慢说:“哪要领导来看我啊,不就是病了嘛,人老哪有不生病的。”
杨利民看看四周说:“老爷子,这住着还行吧?”
老人咳嗽了一下,叹了口气,说:“老都老了,有什么行不行的。”
杨利民看这房子也的确太破了,墙都被烟熏的黑得不行,也不再问了,给司机小丁使了个眼色。
司机小丁马上去从车子货箱里把东西全部拿出来,说:“这点东西是杨局长亲自去买的,说您老身子骨不舒服要多补补,好几百呢!”
杨利民马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司机小丁比秘书小王硬是差了个火候。
司机瞧见杨利民的眼色,连忙打住了。
杨利民坐了一会儿,杜清林趁机从口袋里面掏出另外两千元轻轻地递给杨利民,杨利民假装是小丁递过来的,就顺手递到老人手里,说:“这两千元钱是县长特意嘱咐我交给您老的,说他不能来看您了,希望您老好好养病,病好了就接你去县城,聆听您老的指示。”
老人先是不收,推辞了一下马上就收下了,很是高兴。杨利民顿了顿,见火候到了,便说:“老爷子,王大哥回来您给他说一声,就说我们来看您来了,叫他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直接找我杨利民,打我电话或者去我家都行。哦,对了,老爷子,您看这房子都漏雨了,住起来多不安全。”
杜书记马上接着话说:“老爷子,领导给您找了间好一点的房子,杨局长亲自看了觉得不错,就跟我们说过两天帮您搬过去呢。”
老人再次握着杨利民的手说:“真是感谢,真是感谢。”
杨利民笑着说:“老爷子,我们还是很愧疚的,没有做什么。”心想杜书记还是不错的,比较会来事。
中午,杜书记硬是要留杨利民在镇上吃饭,杨利民便推辞,说:“下午还要上班,局里面有事情,老是说科学发展观,科学发展观最实际的就是不能迟到不能不上班。”
杜清林见状也不继续挽留,赔笑说:“杨局长觉悟就是高。”
杨利民只当没有听见,兀自上了车。临上车,杜清林又塞了个黑色方便袋子进来,杨利民说:“杜书记你这是干什么?”
杜清林笑着说:“杨局长,中午都没有吃饭,我们这是点小意思。”
杨利民心想下面的人送东西,你不接人家心里不好受,他们自己面子上也过不去;接的话每一样都那么多钱,钱从什么地方出?还不是从百姓身上出。再说你不收,人家还说你清高,不易接近,没有亲和力。转念一想,便收下了,笑着说:“清林同志,下次县长有指示的时候顺便来我家坐坐,我的意思是指示完了后啊。”说完打了个哈哈。他有意又把县长搬出来吊一下杜清林的胃口。
杜清林笑道:“还不是要杨局长在上面提携一下。”
杨利民笑了笑不再说话,司机小丁马上开车。
路上,杨利民给了个信封给小丁。小丁起初不接,杨利民笑着说:“给你就拿着,给车子加点油,午饭还没有吃呢。”司机小丁这才接了信封。
快到县城,小丁说:“杨局长,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帮扶的人老是来人事局闹事,这事情明摆着是政府的责任呢。谁有责任的话该找谁啊。”
杨利民本来想搪塞一下,这事情说来话长,但是想着司机小丁比起秘书小王来还差那么点儿火候,于是就说:“这些人也挺可怜的,找政府怎么办?政府能怎么办,快过年了估计是想找点钱花,再说那王开平是我们人事局包保的对象,你想想,人事局就是他的第一责任人,他不来找人事局难不成还去找政府么?找到政府的话,政府还不是推给人事局解决?人家聪明得很。”
小丁笑着说:“那是。怪不得这些人老是找人事局,外面的人还以为觉得可笑,好比小孩子认错了妈妈。再说找的次数多了,人家就会想人事局怎么会老是出现这样的事情呢?影响也不好啊!”
杨利民不想说话,觉得跟小丁说起来的话,他就会一直不停说下去。
小丁见他不说话,自己也觉得没趣,就不再说了。
回去之后,夏天打来电话说老杨现在春风得意啊,好事来了。说着直打哈哈。
杨利民假装叹气说:“老夏是不理解我的痛苦啊,整天忙不过来。”
夏天笑着说:“老杨,忙是好事,我看你马上好事来了。”
杨利民知道他说的意思是钱权让自己代为处理闹事这一事情,外人看来就意味着李春生下台之后,他就会升为局长,但还是打了个马虎眼说:“老夏就别笑我了,空了一起聚聚,我做东。”
夏天直道:“一定一定。”
杨利民这才挂了电话,掏出抽屉下面的本子,在本子里扑克牌上那句“锄禾日当午”下面写了一句“风烟望五津”,写完了又想着事情处理完了,要给上面汇报一下情况,于是拿起电话给钱权拨了过去。
电话是钱权的秘书接的,秘书说钱权县长正在跟书记商量事情,叫他晚点再打过去。直到下午下班的时候,杨利民才又拨了个电话,电话是钱权亲自接的。钱权殷切地说:“利民啊,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还顺利吧?”
杨利民稍加犹豫,便说:“县长,我正要给你汇报呢,事情处理得很顺利,王开平的岳父直说多谢政府关心,表示今后有困难一定克服。”
钱权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说:“利民辛苦了。”
杨利民正准备继续说,钱权又语重心长地说:“利民啊,现在人事局的摊子你要多费心啊。”
杨利民连忙说:“县长放心,我一定认真工作不负组织期望。”
钱权笑了笑,说:“那好,就这样吧。”
挂掉电话,杨利民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简直致命。
钱权这样子说的目的,无非是试探自己有无担当重任的野心,而自己政治上的敏感在此时却变得一无所有。
正值人事局多事之秋,闹了几次事情,周继光弄到避暑山庄去了,远离局里的任何事情,李春生又就地免职,现在局里面能管事的就剩下自己一个了。在外人看来,这些事情搞不好就是自己一手挑起的,说得不好听就是谋位!必然弄得官声不中听。
想到这里,杨利民直扼手腕。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本来也跟自己无关,又何必那么在意呢!有时候他就感觉自己体内有两个人的思维,一个是暗示自己要清清正正为官,另一个就是暗示自己要不顾一切的上位,在两种暗示下自然显得自己唯唯诺诺的。
一会儿,桌上的电话响了,是郑远谋亲自打来的,郑远谋笑着说:“利民同志啊,刚也听说了你处理昨晚的事情了,处理得很好,最近县里两会要召开,人事局你就多担点重任啊。”
杨利民说:“请郑书记放心,我一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郑远谋又说:“那我就放心了。哦,对了,利民同志啊,平时工作要多向老同志请教一下很好,这点很好。”郑远谋说完就不再说话。
杨利民说:“谢谢郑书记指点。”挂了电话一摸额头,全是汗水。
晚上回家,杨利民问胡月聂老打电话过来没有。胡月像没有事情一般,说:“聂老倒没有,但是黄姨打电话说谢谢你呢,叫好好工作,空了去市里看她。”
杨利民高兴地说:“看来聂老知道我去过了。”于是把白天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妻子胡月。
胡月严肃地说:“从这中间可以分析出来几个结论,首先,两会要召开,你杨利民有上的可能,但是要低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其次,上面开始在关注你了,钱权的态度更明显于郑远谋的态度;第三,聂老可能给郑远谋打过电话,而且正是这电话导致郑远谋说‘平时工作要多向老同志请教一下很好,这点很好’。这是个很不好的信号。”
杨利民见胡月分析得这么深入,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变得对政治这么敏感了?”
胡月“切”了一声,说:“还不是受你的影响。”
“哈哈,看来是我祸害了你?”杨利民笑着说。
华天实业的老总陈实去省城出差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听说人事局李春生被就地免职,直道周仓风雨开始了。感叹完后就马上给夏天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七点去赛江南酒店聚聚,叫约上杨利民跟马维成。
夏天正开公安局常务会议,接电话应了一声。下班后他给杨利民和马维成各打了个电话说好时间地点,就直接去了赛江南。进赛江南后,小姐知道是陈实的朋友,直接带到包间。
一进包间,陈实就握住夏天的手,像是多久没有见到一般,说:“老夏最近忙吧,难得聚一聚。”
夏天笑着说:“再忙也没有陈老板忙,干这一行的,有事就忙得不行。”说着掏出一根烟。
陈实马上伸手给他点燃了烟。二人随意说了说周仓的事情。不一会儿马维成跟杨利民就到了,众人不免客气一番,叫小姐开始上菜。
陈实端起酒杯,双手握住,说:“我最近不在周仓,难得找各位聚一聚,再说各位都忙得很,不像我这个江湖中人。这杯酒我就先干为敬。”说完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