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里白兰从外头回来,听着下人们说白凛小姐看上了之前的算命先生,又加上今日跟王家斗法输了一茬,心里头窝火,便罚白凛去祠堂跪着。白兰口头上凶得很,可心里又想了想觉得心疼,叫白阳带来软垫子和一盘果子给她,又暗戳戳示意白阳,白凛便是生气不跪了也不打紧。
白阳将东西带到,又将话说给白凛听,白凛却觉得自己蒙骗了白家心里过意不去,便敷衍了几句一直跪了下去,夜里风悦来看她,她也不肯起来,非说心里愧疚,风悦拿她没办法,便给她剥果子吃,夜里头冷的时候她又想往风悦身上蹭,想了想毕竟在祠堂,实在不合适,便靠着香案打盹。等白凛起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风悦把她抱到了墙边靠着,还替她拿来了毯子和被褥。
白凛将身上的被褥往上拉了拉,那是风悦的被褥吧,上面有他的气味,白凛把头埋进去深吸了一口,抬头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瞧见她花痴的模样才松了一口气。可她愣是没有想到,风悦把她塞到了祠堂深处,那里头摆了十几二十个牌位,点着的蜡烛发着幽幽的光,差点没把白凛给吓过去了。
风悦自然是没有这种恶趣味的,白凛也懂得很,待她平复下来在周遭仔细找了找,竟是发现了风悦口中说的黄皮书。白凛是在一个牌位下头找到的,牌位台的最深处有一座旧的发霉的牌位,上头的字迹模模糊糊能看出来王琛爱妻白凛的字样。
白凛吓了一跳,愣是来个人瞧见自个儿的名字在牌位上头都会慌神的吧,于是她仔细凑过去看,竟然发现下头压着一本黄皮书。思索了再三,白凛还是没有打开它,她心里虽觉得自己跟白家说不准有什么关联,可风悦让她不看,她便不看了。若是花一瑟在这里瞧见这般听话的花凛,怕是要将整个龙华城拆了才解恨才是!
是夜,花凛便将黄皮书交给了风悦,风悦问她可曾打开,花凛便说不曾,风悦又问她可想打开,花凛也如实回他。风悦敲了敲她的脑袋,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这里头的事情确实是你的事情。”花凛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觉得没有被弄得很乱,才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仔细的盯着风悦,“若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然是想知道的。”风悦答应她,等在给白家真正的小女儿正名的时候会说出事实来,到时候她若是愿意听,便在边上听着。
于是就到了花凛学会七彩紫阳花的日子了。虽说白家派出去的两支队伍还没有回来,可这已然不重要了。风悦拿出一枚玉佩就证明了花凛的假身份,真女儿又哭哭啼啼的扑到白兰怀里。
话说王家帮真女儿的由头是为了窥探白家的制香工艺,白家的制香工艺越来越出色,他们心里头正急得很,前些日子见白家接了女儿回来,又在城里瞧见一个跟白家长得相近的女娃哭着说自己才是白家人,心里便生了一计,要将这女娃送进白家去,再通过女娃将白家搞垮。可他们也是没有料到,自己眼中的假女儿竟然是真千金,在外头偷听的人气的被痰卡住了喉咙。
白家人也没想着赶白凛走,也不知白凛有什么法力,白家上下的人都喜欢她,白兰索性开口让她留下来做个养女,实在不行嫁给白阳也行。花凛瞅见白阳眼里全是高兴,身上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连忙摆手躲到风悦背后去。
风悦将她牢牢护住,又差人将王家人请来,把几百年前龙华村的事情说了一遍。王白两家人起初不信,等风悦将黄皮书拿出来,两家仔细翻阅对比,发现真是家里的印章和祖训,商量了几日,最终也不了了之了。
王白两家的事就这样了了,花凛告别了白家要跟着风悦走,白家人挽留不成便给她塞了几个红鸡蛋,说是王家的小少爷要与白家那爱哭的小丫头定亲了,白阳黑着脸种花,自己还是个光棍,侄女就要嫁人了,指不定生娃都要比他早些。爱哭的小丫头去看他,他拿了一大捧土盖到紫阳花上,恶狠狠地告诉那丫头,“等你以后生了娃,不论男女,都得跟着我学种花!”那丫头这下不哭了,捂着嘴吃吃的笑起来,值得一提的是,这丫头本名宋玲,如今认了族谱改叫白玲,白家人这真假女儿闹下来,竟是连名字都不用改口的,也算是少了一件麻烦事。
回去的路上风悦放慢了步子等着花凛,要知道神级不同,神术体力都是差很多的,可即便如此,花凛还是赶得有些急,额头上沁出汗来。风悦便停下来休息,招来清风吹在花凛身上,笑着递过帕子问她:“那些旧事,你可后悔想起来?”花凛一路上表现的很正常,当时听的时候也并无不妥,几百年前的事情于她来说就像是听了一个故事,虽说主角是自己多少有些膈应,可终究也没再一次体会这些苦楚,再说了,神界想起之前不堪困苦的人多了,若是一个个的都难了业障,神界岂不是乱套了。风悦也正是见着花凛并无不妥,才打趣问起来。
“自然是后悔的!”花凛接过帕子将脸上的汗擦净,涨红的脸忽然变得委屈起来。“怎么能不后悔,我居然怀过孩子,还是三个,我还得管我后代叫长辈,还差点被许给我不知几代的曾孙子?这事可太丢脸了!”
风悦被吓了一跳,这丫头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嗓门虽说不大,可语速快得很,像是蚊子在你耳边念叨一般。花凛说的快,可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吧,风悦这样想着,伸手将她拦腰抱起,顺着风声飞回神界去了。
花凛和风悦回到神界的时候赶上了花朝节,那是神界五年一度的日子,也是花一瑟第一次感到危机的日子。
花凛是被花一瑟一手提拔起来的,花凛初次上神界的时候花一瑟便看到了这个可爱的丫头。花一瑟喜欢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能不喜欢呢!于是花一瑟力抗云神宫的压力,将花凛骗入了花神宫,过了些日子又将她升为花师。花一瑟想,自己功成名就,身边又有这么可爱的小丫头陪着,指不定会有多少人羡慕自己呢!
花凛也没让花一瑟失望,小丫头虽说能力不是最出众的,可安排的事情都完完整整的做好了,又加上嘴甜样貌好,平日里除了找找云起玩便是老老实实的跟着自己,从未惹什么事。可是花朝节那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日游行结束,花一瑟与众神站在观赏台上搭话,花凛卸下身上的装饰向他跑来,他正准备伸手去接,花凛却转了个身向一侧的风悦跑去。风悦给她招来风,还递了一块帕子上去,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离了场。花一瑟哪里知道花凛跟风悦之间的渊源,气得一个人回了宫,第二天便要带着花凛去各界巡查,说是公务。
花凛知道这其实是公费散心,以往花一瑟也是带她去过的,又能玩耍又不容易被人落下口舌,是十足的好差事。可花凛现在却不大愿意去,花朝节结束的那个夜里风悦在偏远的神界一隅追求了自己,她现在只想跟风悦腻在一起。可她不得不去,好歹巡游也算是公务,于是她留了一封信便离开了。
风悦那时候正听说了云起和风笙在一块的事情,心里头觉得巧要去跟花凛说嘴,偏偏没赶上花凛离开,收到信后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将所有事情推给了风来晚,风来晚嘟囔着接下,转头便找不见风悦了。
花一瑟是知道花凛一路上都在给人写信的,他本想在各界游玩的时候培养一下和花凛的感情,赶紧将人家娶回去,免得夜长梦多,自然是不愿意让人来搅局的,便隔几天换一个地方,像是在躲避般的带着花凛跑了小半年。
风悦追上两个人的时候,花凛正命悬一线,花神宫两人在路途中遇上了雪神宫的雪师与月神宫的月师斗法,花一瑟上去劝架,却害的花凛受了伤。风悦动了怒,一把将花凛夺了过来,花一瑟被迫留下处理后事,等到晚些时候回去的时候,花凛都要改名叫风凛了。
花一瑟自然不肯,他急的去风神宫门口要人,风悦派了风来晚出来,两宫交谈了很久,说是愿意将风笙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还给他当花师。花一瑟起初不肯,可是花凛死活就要跟着风悦,花一瑟本来就心中有愧,又疼惜花凛,只好答应下来。
而至于云起这边,本是要将自己的孩子培养成云师接班人的,后来想了想将孩子送过去也算是给红娘花凛还恩便同意了下来,这事变成了神界皆大欢喜的事情。当然有人是不喜的,比如花神宫的花周扬和花崇光,毕竟花周扬唾手可得的花师位置被自己丈夫老相好的孩子抢走了,自己又少了花凛的庇护,日子看起来比以前还难过了不少。
“可是为什么你阿爹把你送给花神大人,而不是把你哥送给花神大人呢?”凑在花云脚边听故事的花童问她,“莫不是你阿爹要把你送给花神大人做童养媳?”
花云黑了脸,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往花童身上砸。倒也不是花童说的不准,反而是花童说的太准了,风神大人抢走了花神大人的童养媳,便是将花云这个童养媳赔给他。神界没有什么年龄的概念,毕竟你见到的小伙子飞升前可能是人家的爷爷,飞升后也有活了几百年都未长一岁的状况,所以童养媳这事情看起来也并不荒唐。
可花云不喜欢这个说法,抱着剩下的糕点跑开了,口里念叨着要她风神叔叔将坏心思的花童卷到沼泽里头去。